謝一揚接過那疊還帶著列印機餘溫的檔案，直接翻到最後一頁。馬衛國的署名歪歪扭扭，像是用儘了滿身力量。中間鮮紅的化工廠公章格外刺目。

記者——實則是揚帆公關部的職員——恭敬地遞上灌音筆：“老闆，全在這兒了。明天我就把灌音帶交給周主任，他曉得如何措置。“

謝一揚站在落地窗前，手裡把玩著一個微型反應釜模型。身後，十幾名高管正襟端坐，大氣都不敢出。

越來越多的工人堆積到廠門口，群情聲垂垂變成氣憤的呼嘯。不知是誰第一個撿起石頭砸向廠牌，“武漢化工廠“五個鎏金大字在撞擊下裂開一道猙獰的裂縫。

趙德柱一把搶過那張《武漢化工廠改製公告》，渾濁的眼睛掃過那些冰冷的筆墨：“經下級批準...零元讓渡給揚帆實業...全員買斷工齡...“

“明天淩晨能全數運出武漢。“張鐵柱頓了頓，“不過我們在清理廠長辦公室時，發明瞭這個。“

窗外，一道閃電劃破夜空，刹時照亮了謝一揚冷峻的側臉。馬衛國像是被雷擊中般僵在原地，他終究明白本身簽下的是甚麼——不但是一紙賣廠和談，更是八百名工人的存亡狀。

謝一揚手中的模型俄然砸在集會桌上，塑料碎片四濺。

場麵刹時失控。鋼管與鐵鍬碰撞出刺耳的金戈聲，慘叫聲和怒罵聲交叉在一起。女工們將食堂的熱油潑向入侵者，幾個青工撲滅了沾滿機油的抹布扔向麪包車。

驕陽當空，靜坐的工人們汗流浹背，卻冇人分開崗亭。趙德柱正帶著幾個青工加固路障，俄然聽到遠處傳來發動機的轟鳴聲。

“趙徒弟是吧？“年青人蹲下身，遞上一張名片，“我是《工人日報》的記者，想體味一下明天化工廠的事。“

張鐵柱遞過一份檔案：“三套德國入口的聚乙烯出產線，市場代價四千二百萬。另有兩套日本造的反應釜，化工大學評價過，起碼值八百萬。“

“老闆，派出所那邊措置好了。“張鐵柱悄無聲氣地呈現在他身後，“三十七個帶頭肇事的工人拘留十五天，其他人警告教誨。“

廠長辦公室的門虛掩著，內裡透出昏黃的燈光。排闥出來，武漢化工廠廠長馬衛國正癱坐在真皮沙發上，麵前的菸灰缸裡堆滿了菸頭。聽到開門聲，他像觸電般彈起來，額頭上的汗珠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項目賣力人王磊擦了擦額頭的盜汗：“謝總，工人們情感很衝動，把廠區統統入口都堵死了。派出所的人說...說這是改製膠葛，他們不便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