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先生腮幫子鼓了鼓,茶碗舉到半空愣住:“現在查得比篩子眼還密,道上那幫孫子精得跟猴似的…”
他起家時竹椅子吱呀亂叫,油光水滑的背頭紋絲不動。
陳長遠指尖的種子碎屑簌簌落下,在陽光裡泛著詭異的青紫色。
堆棧頂棚俄然傳來野貓淒厲的嚎叫,張麻子猛地抄起鐵鍬往地上一杵:“成交!”
陳長遠笑著後退半步,棉襖蹭過生鏽的鐵架收回刺啦聲,“我表舅常說,做買賣講究個你情我願。”
陳長遠跨過門檻時差點被水煙嗆個跟頭,滿屋子人聲跟炸了鍋的螞蟻窩似的。
張麻子神采驟變,魏先生的菸灰抖落在地。
堆棧頂棚俄然傳來野貓廝打的動靜,張麻子缺指頭的手猛地按住陳長遠肩膀:“傳聞有個姓安的華僑…”
堆棧鐵門鏽得跟血痂似的,穿中山裝的中年人正蹲在門檻上嗑瓜子。
“勞煩魏哥的馬車跑兩趟,東風茶社地窖夠和緩。”
“你給搭個橋就成。”
“省農科所王主任是我表舅。”
他俄然往前探身,大金牙差點晃瞎人眼,“真要整?”
魏先生哈哈大笑,金牙在暮色裡閃著光:“走著!今兒個烤鴨管夠,鴨架子熬的酸辣湯能鮮掉眉毛!”
堆棧頂棚漏下的光柱裡浮塵亂舞,陳長遠不緊不慢取出個牛皮本:“這是省農科所的數據,張叔如果不信…”
陳長遠撣了撣肩頭,“你這批種要再捂半個月…”
陳長遠適時接話:“張叔,傳聞你這兒有上好的鐵皮石斛種?”
等最後一袋種子搬上板車,魏先生問著陳長遠:“長遠兄弟要在城裡耍幾天?東風巷新來了批姑蘇繡娘……”
他指尖一搓,種子碎成粉末,“客歲霜凍早,武夷山的種成活率不到四成吧?”
魏先生茶碗往桌上一墩,金戒指磕出脆響,“這不是咱山溝裡飛出的金鳳凰麼?”
影象俄然閃回半月前阿誰夜晚,少女大衣下暴露的裙襬,另有她在手裡攥著的翡翠吊墜——刻著繁複的“安”字。
陳長遠蹲下身撚起粒種子,對著天窗漏下的光眯眼細看:“雁蕩山?張叔談笑了。這胚芽發青帶紫斑,清楚是武夷山北坡的野種。”
他豎起三根裹著金戒指的手指,在張麻子麵前晃了晃。
堆棧裡飄著股鐵鏽混著黴味的怪氣,成堆的麻袋在暗影裡堆成小山。
嗓子眼跟塞了把艾草似的,硬擠出點笑模樣。
陳長遠摸出個布包推疇昔,銀元撞出悶響,“端方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