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復甦的時候少，胡塗的時候多。胡塗中她常常做夢，夢到阿爹，牽著她的手徘徊在木瀆的小橋流水，她紮著羊角辮扭著肥嘟嘟的身材。轉眼阿爹就老了，站在書房慎重地問她：“餘家的兒子，你感覺如何樣？”

“啊呀呀……”

“一赫、一赫……”

肺癆。

“密切打仗的人幾近都會感染。”

她太苦、太苦。

明天，她再撐不下去。

“一赫、一赫――”

“啊――”

那是吃了人血饅頭都不會好的惡病，相傳要吃一千個紫河車。一千個……吳門縣一年都冇有一千個嬰兒出世，那裡去找一千個胞衣。

餘冰臣竄改八字，是不誠懇，口出不娶一赫，誓不為人的狂語是機巧。

“哥，你過來――我有話說――”

“那――月錢得漲！”春姨頭仰得老高。

“阿爹，我不怕苦。隻要和冰臣在一起，苦也是甜。”

冷暖俗情諳世路，是非閒論任交親。

“哥――”氣從枕頭下摸出剪刀，拚儘儘力往沈右橫身上刺去。

餘冰臣氣得吐血，忍著肝火勸她留下：“春姨人各有誌，你要辭工我不強留，但起碼要等我請好接辦的人再走不是？現下家裡另有一個即將分娩的產婦。再說，一赫常日待你如何樣？她現在病著，你甩手走了，也不大好吧？”

沈母、右橫、一芮被嚇得屁滾尿流從房間出來，站在院子裡驚魂不決。

“死……我……要……死……”

她剛想說話，就有人掰開他握著的手，推他出去。

大錯已成，他不能錯上加錯。

“赫赫！你做死啊！他是你哥哥！”沈母淒厲叫起來，不明白女兒為甚麼發瘋地要置兒子於死地。

“好好――”

“有多大？”

她點頭。

房間多靜，靜得像天國，天國也不會這麼靜，另有閻王小鬼。

“哎，我在這。”沈右橫最疼一赫，她病到這個份上他也跟著病了般，在mm床邊哀哀抽泣，“赫赫，哥哥對不起你――”

想睡，長悠長久，安穩地睡。

“赫赫，你要說甚麼？”

愛情中的女人老是癡傻，把男人當作上帝，寒微地化身灰塵，低到泥土。

說也奇特，當他陪夜後，一赫的病情大有竄改，咯血、盜汗、潮熱都好些。

一赫躺在床，上，身材一陣發寒一陣發熱，入眠即汗，復甦則止。日連夜不斷的咳，咳過一回痰中帶血後，前麵的紅色越來越密。

“好。”

她用力展開眼睛，瞥見的是哭紅眼睛的姐姐和母親，另有哥哥沈右橫。她的目光直直看著沈右橫，好久才努了努嘴吐出一句：“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