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雲梯之下就擠滿瞭望不到邊的人群。乃至連構成梯身的雲層,都在風中悄悄顫抖。
曲時言受談音術法影響,再難規複。即將崩潰的軀體,隻能靠森羅大陣的力量維繫。一旦陣法解開,統統將灰飛煙滅。
曲時言仍然保持著跪坐的姿式,苗條而光亮的脖子微微垂下,安好的臉龐上,帶著淡而遼遠的笑意。如非臉頰邊濺著血跡,前襟大片殷紅,幾近要讓人覺得,他隻是入定而去。
腳下傳來奇特的震顫。堅固的大理石地磚,在奇特的震驚中起伏,竟然柔嫩如波浪!衝在最前的人,腳下一滑,順帶絆住了身後的人。一個眨眼,人群就擠擠挨挨栽倒在一處。飛舞的火蛇也彷彿是害怕甚麼,瑟縮著不敢向前。
柳如一時混亂,顫聲道:“我該如何辦?”
風息。
柳如一言不發,滿身骸骨悄悄渙散,覆擋住曲時言的法身。
無數晶瑩剔透的白骨,在清楚的光柱中環旋起舞,好像一朵盛開的千瓣菊花。而花心正中,是一個全無朝氣的人。
柳如落在火線,空蕩蕩的眼眶中閃起一絲幽光,身側白骨支離,根根抬起,正要脫手殺人。
柳如絕麗的臉上,掠過一絲惶然痛苦,她伸出另一隻手,緩緩捧起曲時言沾血的臉龐,像捧著珍寶:“我不怕死,卻不想你死。”
如果數月前申城的住民,他們或許會回想起:災害發作以後,叢林所過之處,無數喪屍被長藤抽飛、拋落如飛雪的場景。可當今堆積在此地的,多是四週會聚而來的災黎。
蘇妍冇看到葉觀止手中的令牌,技術連連明滅,竭儘儘力抬韓子和的血線。
木仰之從樹叢暗影中跳下,悄悄歎道:“阿如,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話嗎?他因你而死,便該因你而生。我能保全他的靈魂,卻不能代替他重生。”
“救救他。”重堆疊疊的幻聲一陣恍惚。
“天梯!那是天梯!”
柳如伶仃的手腕裹住他垂落的羽裳,冇法止住的鮮血在蒼綠色葉麵上會聚成小溪。
廣場上,統統人都在風中竭力保持身形。
高林蔽日,長藤繞天,濃厚的霧氣跟著江水拍岸之聲,款款漫延。
似是萬古渾沌中出世了最後的一道光。
光,從滄海一粟,轉為千裡澄明,悄悄覆蓋著沉寂的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