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幕壓得極低，如同厚重鐵幕，將整片申城覆蓋。本來高大矗立的雲杉樹，現在彷彿一根根擎天之柱，支撐住了整座雲山。暴風在低垂的天與堆疊的林木間迴盪，將碎葉灰塵捲入空茫，又砸向人群。廣場上堆積的人群成千上萬，被暴風擠得東倒西歪，卻個個奮然昂首，看向那道天空中垂落的雲梯――

柳如伶仃的手腕裹住他垂落的羽裳，冇法止住的鮮血在蒼綠色葉麵上會聚成小溪。

木仰之輕飄飄羽毛似的落地，展開了手中的包裹――濃綠如翡翠的葉脈一層層展開，暴露一縷浪蕩的輕煙，那無形無質，聚散無常的煙靄，忽如有靈，緩緩繞著柳如剔透的白骨，飛了三匝。

蘇妍冇看到葉觀止手中的令牌，技術連連明滅，竭儘儘力抬韓子和的血線。

“不，”白骨將手指豎在他唇邊，語氣前所未有的溫和：“我叫柳如。”

彷彿一道咒語擊中內心，暌違已久的神采，在他生硬的臉龐上緩緩閃現。曲時言凝睇著柳如。高插的玉簪，低垂的髮髻，明紅的唇彩，星鬥般的眼睛，俄然淺笑。

曲時言受談音術法影響，再難規複。即將崩潰的軀體，隻能靠森羅大陣的力量維繫。一旦陣法解開，統統將灰飛煙滅。

“不要驚駭。你本有永久的生命，可這場無涯的生，已經長遠到讓你害怕滅亡了嗎？”守關者的神采，一如遠在帝都之時，安閒而溫馨。他緩緩吟道：“六合者，萬物之逆旅；工夫者，百代之過客。而浮生若夢，為歡多少？此時的閉幕，隻是為下一場新的開端，歲窮月儘，唯道心永久。一場存亡，又算甚麼？”

高林蔽日，長藤繞天，濃厚的霧氣跟著江水拍岸之聲，款款漫延。

剔透的微光中。曲時言胸口素淨的翠葉燦爛生光，被周身剔透骸骨折射，一明一滅，垂垂與心跳重合。

申城臨時批示部懸屋以後，一片片廣大的革質樹葉，編織成一片柔嫩的空位。朝霞即將燃燒最後一點暖意。雲山中間潔白而剔透的光芒，充滿了全部空間。

柳如變幻出她最後的模樣，一襲紅衣披垂，錦袖之下，纖細的白骨一寸寸撫過守關者起伏的臉龐。

地暗。

柳如落在火線，空蕩蕩的眼眶中閃起一絲幽光，身側白骨支離，根根抬起，正要脫手殺人。

“救救他。”重堆疊疊的幻聲一陣恍惚。

柳如神采一動，俄然反握住曲時言的手，眸中熠熠：“對！我能夠陪你一起去。循環又算甚麼，這千丈塵凡，我隻不想再分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