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課結束後陸浮黎單獨走過太極廣場，剛纔下太小雪，手中仍攜了紙傘。

他一向在想，若反其道而行，有人於此時節穿過秦嶺紛繁密密的雪幕，踏著六合深寒浩雪，穿過陰暗的山間隧道，山迴路轉，終究在麵前呈現了青岩繁花鳥語，途中交集的怠倦酷寒會不會讓他在這一刹時恍入桃源仙居？他自幼生於其間，早已熟諳穀中統統景色，以之為此身故裡。便是厥後淬烽火瀝赤血，至老複又重歸舊地之時，更多的也是存著遊子歸鄉之情，而並無有此感。

這時正有人來，金昀返身去取信。待她忙完，陸浮黎便再問道：“是從那邊來？”

這是聞三可貴提及疇前之事，他正在屋中幫手清算一些啞仆不好擅動的書卷之屬，此時從聞三床下吃力地取出一卷令媛翼方的抄本，正冇好氣地拭淨麵上落的薄灰，聞言一詫，不由冇節製妙手勁，一麵悄悄地豎起耳朵聽。

這個江湖，他並未熟諳太多的人，況是亂起，天旋壇下的同袍故交多有離散，能有手劄來往的更少。

他鬆喘了一口氣，表示無礙。

天策府營中隻論尊卑高低，又不似佛、道宗門連字序排輩都給一一訂好了，道清虛明行，一代二代三代，除了亂輩談婚嫁的以外，冇有需求糾結稱呼的處所。

金昀管著全部純陽宮的函件來往，每天都在太極道場邊上守著一群鴿子雕鷹的，咕咕啾啾，忙得冇法抽身，人少的時候，偶爾會提示來往熟悉的弟子一聲有信來。

他問：“聞兄疇前認得過我門中之人嗎？”

待到兩年以後，他拜彆之時，也恰是初冬時分，走過穀中一程花事，繁密的花瓣墜墜於枝頭，連累著他的衣袖，似是在挽留。而比及循雲錦台出得青岩穀外，倒是突然走入了漫天漫地的浩雪當中，袖上感染的花木暗香尚未散儘，轉眼又纏綿了一程山雪，寒徹心扉

聞三謝過他，提筆改了丹方藥材寫錯的分量，便又垂下了眼看著爐火不言語了。對於這個半路入門的弟子，大師實在都獵奇得很，從各種行跡當中，很輕易看出來聞三清楚是顛末撻伐百戰之人，他之前重傷的隱情為何，又為何會在這六合深雪時分千裡迢迢地深切秦嶺山中，來此青岩穀中，卸甲歸隱。

聞三垂目取出枕下竹笛，公然繫著紅絛，墜有碧玉小牌，刻著杏林徽記。細看發明膜孔破壞得短長，已是不能吹了。

金昀為清虛弟子，初入廟門的時候，正巧陸浮黎替於睿講過幾天課——算是有幾分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