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啟事地隻覺表情大好,捏了小瓶,隻坐在樹下靜看,直到那姓陸的小羽士結束調息,轉眼看過來。這小羽士見他如此,想了想便道:“不過是些玩意,生性暖和,不管劍氣兩宗,還是身有旁的功法,用了也都無礙的。”一停,複又低聲道:“實在倒還挺風趣。”
他漸漸應了,將丹藥從瓶中倒入掌中,隻想到,這朋友生性的傲岸,彷彿連其師承亦是不在目下的。剛纔話中的意義裡,清虛真人於睿所賜的純陽紫氣散,也不過是個簡簡樸單唬小孩的玩意兒。
他瞭然,複又駭怪莫名,這統統情狀皆與六十年前的純陽普通無二,在夢中合該有如此紋絲入扣的昨日重現嗎?
醫者不自醫多少是有些事理的,他精擅岐黃,見過更多冇法挽留的傷逝——也包含他本身。幼時的流浪和暮年的傷病,保養亦難,壽數有傷是道理當中。他當然並不能活到穀中醫聖孫老那般長,卻也算得上是那一代人當中少有得享高壽的了。
“不必謁拜此處。我名陸浮黎,今後山中諸事,皆可尋我。”
而這也不再是他幼年時的江湖。
他驀地驚覺,將餘下滿腔血熱,儘數付與青岩這一門道統之儲存。萬花穀門下心法得自東海蓬萊上古心傳,兼以藥王養心決、令媛翼方、太素九針,他一一重新翻檢,究察根底溯源,複以編輯傳授。藥王所傳者皆循道門一起,是以當時江湖中唯有華山氣宗與青岩兩脈為混元功法,為此他曾往純陽宮遊學。他也曾驚奇過穀主竟能將承自東海蓬萊世家的秘法融入心法當中,自成一脈武學,厥後才發覺實在究本溯源,蓬萊秘傳當中確有很多與道門文籍相合之處,不過各行殊途罷了。至於餘者百工技藝,七聖所授,終非一人之力所能及,就連他的琴匣,也是蒙塵日久未開了。
那是唐元和七年的仲春,歲至壬辰。
小陸羽士說完,便抿著唇看著膝上的劍入迷,卻並不便走,想來也有既然當了虎倀也得順手關照著親朋作死的意義,隻任由仰天池畔的白鶴啄著他的衣袖。他間以藍白的寒杉冠袍之上,前襟暗紋與冠後所綴太極玉璫,皆為玉虛一脈的款式。這些養放在蓮花峰的白鶴並不怕人,彷彿很曉得看眼色的模樣,剛纔他入定就並不上前打攪——且,還會通風報信。他回想開初至夢境,似是淺寐中醒來時頰側殘留的觸感,不由心中啞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