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敖點頭,說:“孟元燮性子誠懇,行文落筆也總有拘泥,但是學問研討卻肯下苦工。這三年於他,倒也不見得是好事。”又道,“懷英感慨孟元燮今科不能與你一同了局,但是書院中其彆人,多的便是要與你一同了局。考場直如疆場,隻歎很多人又要操心勞悴,而後再忙三年了。”
卻說章回出了幄雪山房,才走幾步,身後便有人喚。一轉頭,見是黎先生黎敖,倉猝撇步上前扶住,說:“先生身子方大安,外頭風大寒涼,若往園子裡看景,不如到泓嶲堂去?彌昉、書喬他們一大早便在那兒看雪作詩,方纔我到山房路上見他們方散。現在想來暖閣裡還可坐得的。”
黎敖點頭,說道:“是為你好不錯,但也不儘然。科舉是讀書人第一等大事。想你高祖文昭公十七歲連中解元、會元,殿試第二,成帝稱為‘小三元、同魁星’。天下讀書人誰不戀慕?黃雁西當年一力鼓勵你上京,是為你當年不過十五,學問卻很有成,若也能一舉而取中進士,由他教出的兩榜出身,則於黃雁西將是多麼光榮?又能稍稍回報他受你曾祖榮公指教詩文、點播學問的厚恩。卻不想你到底人小體弱,經不得路途顛簸,一場急病幾乎變成大事。他平生性子最急,為這一點私心下的揠苗滋長,倒是三年來始終有愧。這回一力攔著不讓你去,有這個很大情由在內裡。”
章回苦笑,說:“黎先生的話恰是。隻是門生呆笨,怕擔不起家門重托。”
黎敖笑道:“你年事、經曆放在這裡,便一個字不提,也推想獲得。何況你章家因文昭公遺命,嫡派三代讀書而不入仕。到你堪堪是第四代,恰是嫡派一脈要暢旺發財之際,如何能不了局?就算你父親章仰之本事得住,多看幾年,你祖父、叔祖又當如何?誰不盼著門楣燦爛,子孫位列朝堂?”
黎敖笑道:“雁西胡塗。他隻一味擔憂,卻不看就你現在這一番行動,也比三年前大有進益。再赴京趕考,料是不會有水土不平、病損勞傷的。”
章回道:“先生這話,倒是自家先透出頹氣來。明陽書院雖不敢稱江南第一,每科三五人榜上馳名,也總有的。”
黎敖頓步,直視章回,正色到:“君子誠懇正意,凡事不成妄自陋劣。雖有造化變數,人力不成不儘。若論艱钜,我在科舉一途上如何?少年人正當年輕氣盛,做甚麼畏難畏縮之語?”
章回點頭,說:“門生曉得。雖有分歧,但是教員與程先生的計慮,都是為章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