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說歹說,香菱才止住了淚,隻是到底不肯收那契書。寶釵隻要仍舊收了,言說代為保管。鶯兒在旁忙快手快腳地清算了承擔,替香菱背在身上。
一時那姑子捧了熱水出去,香菱就著那熱水洗了把臉,拭乾了麵,欲要塗粉時,聽寶釵說素著一張臉出門,方不惹人主張,這才罷了,反倒把寶釵早就籌辦好的鍋底灰塗在臉上,抹勻了,又換了件粗布衣裳,更不顯眼。鶯兒早用銀錢打發那姑子出去了,是以並無人驚奇。
寶釵忙住了聲,止住本來的話頭,又勸她道:“並冇有說不要你了。隻是遣你到外頭曆練曆練,等公然能辦事了,我也好倚為臂助。你看看我們家這模樣,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今後你如果出息了,我隻怕還要事事仰仗你呢。現在是派你出去打前哨,幸虧外頭站穩根底,這契書給了你,本來也是為了定你的心,你何必疑我?”
劉姥姥就推出車子來,叫香菱躲在車子上乾草堆裡,和板兒祖孫二人大風雅方從庵堂的後門出來。庵堂後門看門的姑子恰是前夕收錢安設他們的阿誰,見到了不免抱怨他們起家太晚,劉姥姥卻不怯場,陪著笑說了幾句好話,那姑子擺擺手也就作罷了,眼看著劉姥姥推著小車兒走遠了,再想不到這看起來非常實誠樸素、誠懇巴交的老嫗竟然有膽量從朱門大師裡偷小我出來的。
香菱聽到此處,不免不捨,忍不住流下淚來,歎道:“這一彆,不曉得何時才氣再見到女人!”
香菱卻不待寶釵說完,早在瞥見那賣身契的時候已經是淚落如雨了,哭泣著道:“女人竟是不要我了嗎?早說過我隻願平生一世跟著女人的!我原說不過到外頭去避一避大爺的,這又算甚麼!”
這邊寶釵帶著鶯兒,假裝一副賞玩地藏庵景色,不慎走錯了路的模樣,款款從後院行至前麵來。驀地間在夾道裡瞥見林黛玉和史湘雲,史湘雲見了就獵奇問道:“寶姐姐去了那裡?這麼大半天不見人的。我們去茅房也冇尋到你。”
寶釵趕快說道:“還是莫要去了,院子裡竟臟亂得很,容不得人落腳的。我誤入那邊,已是悔怨,怎能叫你再去步我後塵。你想看飯菜究竟如何燒出來的,卻也彆急,等你再長大些,就算你不想學,你嬸子也少不得命人教你的。”
寶釵唯恐劉姥姥還將來得及走掉,忙攔著說:“前麵並冇有甚麼好玩的,隻不過是庵堂的廚房,堆了些柴火,竟是有趣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