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媽道:“恰是呢。我們本來都說死了個香菱,若今後相處敦睦了,也是喪事一件。誰料這位奶奶的脾氣,竟是連家裡帶來打小一起長大的丫環也容不得,每日裡鬨得沸反盈天的。太太隻盼女人仍家去解憂呢。”
寶釵哭笑不得,道:“統共就剩了這麼點子東西,你吃穿用度皆來自此處。你隻說無牽掛,可記得林mm當日的囑托?你又對得起誰?”也不管寶玉又是狂笑,又是抹淚的,隻顧批示家人救火。待到得了隔壁鄰居們互助,把火勢毀滅,宅子早成了瓦礫場了。
事已至此,寶釵也無能為力,唯有暗裡拿言語欣喜母親,和鶯兒麝月二婢做些針線活補助家用,並不是乾吃閒飯的,雖是如此仍免不了受夏金桂挖苦誹謗。薛蟠不曉得被人捏了甚麼痛腳,竟是一點忙幫不上。忽有一日,夏金桂以寶蟾腹中骨肉相脅,趕寶釵主仆出門,薛阿姨無可何如,隻能聽之任之。
寶釵自幼博覽群書,深知愚孝的弊端,深知有的時候,頂著“不孝”的名頭做出的安排,纔是真正的孝敬。因了阿誰聲音這些日子以來的提點,對於薛蟠納香菱為妾一事,她更是看得清清楚楚:對香菱來講,嫁給薛蟠為妾,當然一時吃香的喝辣的,能臨時過幾天納福的日子,但薛蟠夙來是個喜新厭舊的脾氣,又能愛她幾時?將來正室大房麵前,她又何故自處?對薛家來講,把香菱開了臉,指給薛蟠,隻能滿足薛蟠一時的淫慾,彆無他用。希冀香菱去勸諫薛蟠,隻是薛阿姨仁慈誇姣的慾望,實在是底子不能成事的。未有正妻先有妾室,恰是紈絝後輩家的弊端,風景嫁出去的正妻多麼身份,多麼見地,豈有不設法彈壓的?如果娶個賢德的,明麵上尚可相安無事,如果真如那聲音所說,娶了個攪家精,每日裡醋海興波,薛家豈有寧日?薛阿姨這做婆婆的,豈能舒坦?
吳媽含淚道:“誰說不是呢。隻得請女人歸去主持大局了。”
隻是固然寶釵有此等見地,若香菱不主動開口,還是名不正言不順。除非香菱本身明白表示非常不甘心,她纔好本著朋友之義、與為母親兄長思慮深遠的孝敬之心和睦之心,助著香菱逃脫。
本來的時候她也問過香菱近似的題目,但當時的情勢分歧。當時隻是薛蟠眼饞香菱,薛阿姨成心成全,寶釵若助著香菱,滿打滿算不過是逆了呆霸王的主張,雖有負手足之情,但薛蟠一貫是個混鬨慣了的,料著過後將一番長遠籌算、為薛蟠好的大事理緩緩說給薛阿姨聽,也就是了。以是阿誰時候香菱詞意癡鈍,吞吞吐吐,寶釵乃至敢說出替香菱拿主張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