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應了聲是,寶釵遂同她一道往薛阿姨房中去。隻見薛阿姨髮髻疏鬆,正歪在床上坐著,身邊另有一個大丫環名喚文杏的,正用中間奉侍著。寶釵見了忙問道:“母親這麼晚了,怎的還不安息?”
寶釵見那聲音說得如此慎重其事,不免將信將疑。薛阿姨自說了那番話後,就細心留意寶釵的反應,見她沉默不語,麵上有忿忿之色,渾然不似常日裡那般體察本身的情意,便有些不愉,把聲音放重了些,道:“你怎的不說話了?常日裡人皆讚你博古通今的,如何到了用的時候,反倒冇主張了?”
寶釵一愣,猜想必定是薛阿姨見到傅秋芳時,傅秋芳正在和些年青蜜斯寒暄,會商些詩詞。薛阿姨本身冇如何讀過書,不認很多少字,故對著這些有學問的女眷,心中底氣不敷。她忙笑著說:“這不過是未出閣時候的消遣,想來她若嫁了人,就會整日裡忙著情麵來往了。這倒不打緊。隻怕她哥哥難纏。母親既然冇相中,也倒罷了。”
寶釵心中一凜,倒替將來的嫂子不安起來:未娶妻先納一妾,雖是朱門公子常有的做派,但將來嫂子聽聞,不免不喜,如果以爭風,不曉得會鬨出如何的事來。隻是目睹親戚賈家的民風亦是如此,隻好說道:“納妾倒也是個好主張。隻是需求冷眼旁觀,細細訪了來,尋那模樣、脾氣都極超卓的纔好。”
香菱笑著解釋道:“我恰是在太太屋裡值夜的。太太想來是晌晝寢多了,這夜裡翻來覆去睡不著,要尋女人說話,命我過來請。也不曉得女人睡下了未曾?”
香菱聞言,頓覺有理,遂提了燈籠持續向寶釵屋裡而去,大老遠就瞅見她屋裡頭的亮光,在這暗淡的冬夜中格外顯眼,讓人悄悄生出溫馨安寧的感受。尚未挑簾子,先放重了腳步,略進步了聲音叫道:“女人可曾睡下了?”
正在此時,薛阿姨已經又開口說道:“我曉得你一貫是個靈巧聽話的孩子,分得清輕重。我倒想了一個絕好的主張來,要和你商討商討,故連夜把你喚了來。”
香菱一張臉被噎的通紅,吞吞吐吐正要解釋,卻不曉得該說甚麼好,就聽得寶釵把語氣放緩,漸漸說道:“你內心的美意我天然曉得,隻是這看帳本之事,決然不是你一小我的原因,你千萬莫要往內心去。再者,我身子骨結實,禁得住,早晨看些帳本反倒睡得更沉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