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阿姨一貫是個心中藏不住事的,此時不由得渾身發顫說道:“的確是豈有此理!我本來覺得她不在家,或者確有難堪之處,故而縱使她避而不見,也未與她過於計算。想不到竟是這般啟事!是了,這丫頭從小就會籌算盤,買賣上的工夫,那是極精熟的。那姚靜和姓孫的相好,和死丫頭都是一夥的。當時姚靜仗著剛替宮裡的朱紫醫了病,硬要從我們家拿走了上萬兩銀子,想來這定然也是死丫頭跟她們通同好的,不然,憑姓孫的和那姚靜開初剛來京裡的寒酸,如何有本錢做買賣?”想到這裡,頓足不已,罵道:“我肚子裡爬出來的,竟然如此不孝,夥同了外人來算計我!”就想著重新去姚靜處,好生分辯此中的事理。
夏金桂嫁到薛家今後,聲氣頗高,幾時這般和顏悅色同薛阿姨講過話,更何況這一字一句,儘是為薛阿姨和薛家籌算的意義。薛阿姨不由得就聽出來了,忙問道:“到底是甚麼體例,你先說來聽聽。”
數日以後,夏金桂問明薛阿姨,再無赴宴打算,這才籌算重啟戰略。方纔和薛阿姨商討安妥,誰知薛蟠俄然說了一句:“過兩日就是重陽節了。恰好賈家要在這個時候擺香案接聖旨,珍大哥原說要請些好朋友來吃酒的,這般一鬨,隻怕是吃不成了。”因了薛蟠的偶然抱怨,薛阿姨這纔想起重陽節將至,這但是一年當中少有的幾個大節,若為了裝病將重陽節混疇昔,薛阿姨本身不肯猶在其次,隻怕親戚朋友們曉得了也會心生不滿。薛阿姨一個孀婦,一貫拿親戚當背景的,如何敢如此行事?更兼這些人全都曉得重陽節製定了是宮裡頒下聖旨給賈寶玉和林黛玉指婚的大日子,這是賈府的光榮,也是王夫人的光榮,薛阿姨作為王夫人的姐妹,天然不能在這個時候裝病,免得衝撞了喜氣,為王夫人不喜。
此時孫穆聽姚靜如此說,曉得她不定想到了甚麼,也不詰問,隻悄悄一笑道:“這是赤腳的不怕穿鞋的。我等尚要顧念薛太太身份,既不好過分折了她麵子,也不好不顧身份同一個下人爭競過分,又怕時候拖得久了,被寶釵曉得。劉姥姥帶來的那幾個婦人卻冇這很多顧慮,都是鄉野村婦,爭地征產曆練久了的,為了爭多嫌寡,甚麼刺耳的話都說得出來的,甚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薛太太受這一頓氣,也算是咎由自取了。隻是此事還是要瞞著寶釵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