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那送信人向夏金桂回稟,隻說寶釵人在外頭,已經承諾來家,夏金桂並薛阿姨興沖沖等了一天,並無見到寶釵的蹤跡。因薛阿姨要躺在床上裝病,裝了一天下來竟然腰痠背痛,非常辛苦。第二日仍舊如此,又白白等了一天。夏金桂心中有些心浮氣躁,強行平靜下來。到了第三日仍舊要裝病時,賈府王夫人那邊卻派了婆子來催,薛阿姨這纔想起這日王家要大宴來賓,宴請都城貴婦,她是早早承諾了王夫人,要陪著她一起疇昔的。夏金桂心中猶有不甘,何如薛阿姨本性軟弱,平生最怕王夫人這個姐姐,不敢拂了她的意義,夏金桂隻得作罷,盤算主張今後另尋名頭裝病。因而薛阿姨方重新梳洗打扮了,扶著丫頭文杏,帶著幾個陪侍的婆子,彙合了王夫人一起去王子騰府上赴宴。鶯兒爹留在薛府的耳目已是得了薛阿姨奇異無醫自愈的動靜,飛也似的傳給了鶯兒爹。孫穆等人遂曉得了本相,光榮之餘,卻也感喟不已,為寶釵不值,對薛家更加鄙夷。
那邊薛阿姨害羞帶氣,铩羽而歸,心中老邁不安閒。她卻不想自家虐待女兒在先,隻一味責怪寶釵絕情,暗想:彆人家的女兒都嫁得風風景光,還能補助孃家、拉扯兄弟,寶釵自幼受薛家嬌養,想不到卻養出了個白眼狼,前番王夫人成心將寶玉拜托,這死丫頭卻陽奉陰違,成果被林黛玉搶了便宜,當年賈家修園子時候薛家彌補出來的財帛,原心照不宣認作嫁奩的,現在大多打了水漂。厥後薛家垂垂入不敷出,死丫頭又不肯善解人意拿出財帛給薛蟠做聘禮,隻一味認定那是她父親留給她的嫁奩。也不想想看,此一時彼一時,現在不比先前了,薛蟠若娶不起親,莫非寶釵臉上又有光彩?她嫁入夫家,又有何人肯為她撐腰?到最後不肯嫁到忠順王府當妾,更是大不該該。若說凶惡,有甚麼能比入宮凶惡的?當年寶釵既能想著為了薛家待選公主侍讀燦爛門楣,為何不能屈身到忠順王府當妾?的確是豈有此理。
王熙鳳此時現在麵上帶笑,心中卻想的是彆的一件事。聖旨賜婚是喪事,來的小內監一個兩個都領了喜錢。這錢本來有備下的,但方纔賈璉卻俄然派小廝來向她討銀子,說內監來很多,本來備下的碎銀子不敷賞人,叫她臨時墊上一些。王熙鳳多麼乖覺,天然不會在這大場合出岔子,故而也不敢找來由推委,急命平兒取了來,但背後裡卻不免同平兒抱怨:“宮裡頭的這些老爺們是更加不好服侍了。你看那為首的夏寺人,我們送了二十兩銀子的茶錢,他拿在手裡衡量,神采還不甚對勁,隻怕婚禮當日,還不定要如何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