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見北靜王饒有興趣,天然也不好說甚麼,再加上素知鶯兒嗜酒,料得再飲上幾罈子也無礙的,笑道:“既是王爺犒賞,鶯兒你還不謝過了?”
長公主聞聲,忙說:“此時恰是吃蟹的季候。我早叮嚀過預備下螃蟹的,不曉得甚麼時候才上?”
一曲既終,寶釵笑著解釋道:“現在正值承平亂世,但願好風頻借力,得陶朱公庇佑,好令我等買賣財路廣進。”
世人聽她的解釋,不卑不亢,言語甚是妥當。開初聽她說“女兒悲愁喜樂”四句之時,旁人還覺得她不過自感出身飄零,大為唏噓,比及她說“青雲之誌憑風起”,又有人頗不屑一顧,感覺戔戔女兒家又能有甚麼青雲之誌,待到她道出這闕《臨江仙》,又解釋說但願好風借力,庇佑他們的海運買賣,世人皆恍然大悟,轟然喝采聲不斷於耳,無不讚寶釵想得殷勤妥當的。世人堆積此地,可不就是為了求繁華的?
寶釵在旁冷眼相觀,見寶玉在水溶麵前如此殷勤奉侍,心中五味雜陳,暗想,本來寶玉不止在女子麵前有詳確體貼的工夫,奉養起男人來,卻也小意殷勤,隻是既有這般情意,又何必於經濟宦途一道,做出一副狷介模樣呢?可見所謂的狷介,也隻不過是為了粉飾本身的無能罷了。
寶釵聞言,忙飲了門杯,看著席間那道紅棗板栗蒸兔肉,道:“煢煢白兔。”言罷,低頭退下,斂聲靜氣,再不言語。
寶釵在旁聽得心中突突得跳。她是切身領教過這位長公主殿下的風騷多情的。忙笑著欠身說道:“公主殿下太汲引她了。”見中間酒保已在忙著與鶯兒佈菜,寶釵又說道:“濫飲有趣。實在方纔賈公子的女兒之令,細想起來卻有些意趣。我雖鄙人,也勉強謅了一個,博人一笑罷了。”
北靜王和長公主身邊侍女雖多,但北靜王府邸尊卑有彆,長公主早被桑落架空,一乾奴婢不是惟桑落馬首是瞻,就是唯唯諾諾毫無主意,怎有寶釵和鶯兒如姐妹般相處的敦睦?因了這個,鶯兒出落得更與平常奴婢分歧,行事不卑不亢,何況有一種靈動的神情。長公主在一旁看得歡樂,忙笑著說道:“濫飲易醉,須得吃些東西墊一墊纔好。小女人你喜好吃哪個菜,我命人與你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