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瀠猜想：“是做了惡夢罷？”倘如果好夢，豈會情願醒來。

小宮女纖纖手指一翻，將銅錢顛落在地，迅疾以手背覆住，笑嘻嘻地看向世人：“如何？正麵，背麵？”

恍忽間，相互的乾係彷彿產生了些許奧妙的竄改，唐瀠辨不清楚，隻覺心中歡樂。再想到太醫進言，她笑容驀地呆滯，抬眸看向太後安靜的麵龐，暗自下了決定，便將斷藥之事說了出來。

太後：“有。”她語氣更降落沙啞了些。

忍冬走後，青黛思前想後，隻覺恐怕並非如此，內心頗不平靜，忙又尋了個藉口出去尋她。

窗外金烏，薄金亂灑。

入夏，夏苗將至。

青黛見她如此嚴峻，更感覺好笑，逼真地疏導說：“我知，我怎不知。可你我二人分侍二主，到現在少說已有十年八載。日日相處，便知殿下是個比親生母親還好上幾倍的人，陛下亦是個比親生女兒還好上幾倍的人，兩人傾慕相待，又與血親何異？”

兩人忽而墮入沉默，並無將剛纔的話題往下持續的籌算。

另一小宮女篤定道：“三次正麵了，此次定是背麵！”

“莫說這世道，便是這些陳腐的夫子，那裡容得！”

唐瀠見她如此，不忍再問下去，卻脫口而出道：“夢中有冇有我？”常言夢中戀人，夢中戀人，即便她做不了她的戀人，做一次她夢中之人陪她同床共枕，足矣。

前人重孝道，後代凡謄寫與父母名諱相沖的字時，便會在筆劃上增幾筆或減幾筆，以示尊敬。

唐瀠放下酒杯，又從旁取了手巾細細給她擦拭酒漬，笑得安然：“在外我聽你的，在家你聽我的，如答應好？”

說罷，唐瀠微微抬首，在太後頰邊輕啜了一口。

人間事總難預感。

獵場在郊野，長途跋涉，又是溽暑，天子素不列席。本年卻破天荒地衣皮弁服，鹵簿儀仗隨行，由親衛軍護送，率王公宗親，親往郊野主持了夏苗大典。

既而幾人嬉鬨起來，歡聲笑語不竭。待發表時，或有人鼓掌稱好，或有人賴皮不認，銀錢兜裡出兜裡進，有人感覺可惜，有人感覺無妨。宮中吃穿不愁，這銀錢，出宮才用得上。小宮女年紀尚幼，思不及遠處，卻有句話說得奇妙。

唐瀠退到一側，想了想，又覺不好。她謹慎翼翼地湊上前，眼底流轉著尚未褪下的欣喜微光，她磕磕巴巴地說：“我……阿孃……我、我在您麵前常常壓抑不了……”明知太後目不能視，可她隻稍抬眸半寸，唐瀠便不由得羞怯低頭，口中卻很誠心，“我知此行動實在放誕無禮，有悖您的教誨，更有違我當初誓詞。但大略愛是本性，再如何假裝粉飾都難悠長。剛纔，您讓我過來，我瞥見您向我含笑，便隻想同您靠近些，像兒時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