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過草木叢林去望,不遠處,太後的寢殿中竟有燈火。且非平素夜間置於角落的微小宮燈,這亮光雖稱不上幾如白天,卻將室內之人的身影清楚地映照在窗紙上。燈火搖擺,身影頎長,如月華般清冷,似青竹般堅固,如垂柳般嫋娜。
唐瀠一人一馬,輕車簡行,無侍從綴後,她隻率了數十鸞儀衛,快馬馳騁。月懸中天時剛好勒馬於宮門前,便有擺佈喝令戍衛宮門的兵士翻開宮門。當時已過宮禁,但天子想要回家,哪有敢橫加禁止之人?
立春後,六合間的寒意日漸被晴晝遣散,偶爾的春寒料峭亦冇法禁止憋悶了全部夏季的都人外出探春的*。朝廷允假休沐,在京的簪纓貴族紛繁呼朋引伴,或就近設席或策馬赴宴,絲樂歌樂歡娛喧闐中細觀萬物於無聲中萌發的勃勃朝氣。
驀地,她頓了頓腳步。
如此,也就罷了。天子年幼,太後垂簾聽政,進而意欲篡權血親相殘的例子自古俯拾皆是,但難於成事,流著皇室血脈的幼帝隻需韜光養晦、厚積薄發,身後不乏忠肝義膽奪目無能之士,豈會受製於人,又何愁大權旁落?
一山不容二虎,九州又豈可共存二主?何況不知太後究竟心機多少,照這般生長,天下遲早會生亂,民氣動亂!
卻薄弱而纖細,令人不由生出顧恤之意。
春分日,天子按例親率諸卿大夫乘車駕赴京郊的日壇祭日。
唐瀠深吸了口氣,抬步,走入未央宮。
如是,乃禮畢。
幸而四下無人,唐瀠頗顯難堪地輕咳幾聲,曲起食指,欲申明來意,叩門請入。
隻恨剛纔一時髦起的偷聽行動,無端便將話中關頭聽漏。
嚴屹開初便是這般考慮,穆宗年間,他與顏氏諸人政見分歧,齟齬日深,哪怕現在禍害顏遜已除,他仍不敢懶惰,恐怕稍有不慎這江山就會改姓了顏。偏生,天子不如他所想,半分獨攬皇權的心機都無,藩國臣屬進貢了甚希世珍寶,哪怕獨占一份,她必會與太後共享。
餘家老爺?莫是表姑的阿爹?那位曾在太病院任職的餘醫官,屢有耳聞他醫術高深,江南杏林界中亦有赫赫申明。但是,甚麼藥方,竟繞開太病院醫正,需他四周遍訪?開初便說了甚麼,忍冬才勸阿孃隔月服藥,不然又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