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塵道:“是口諭。”
卿塵嫣然笑說:“皇上現在對這部《各國奇誌》已上了心,經常問起。”她隔幾日便來鬆雨台,歸去後一旦得閒,便趁機將記在心中的書稿一一說給天帝聽,如此月餘疇昔,見天帝竟為這書稿所吸引,恨鐵不成鋼的肝火垂垂也消了,終究有了本日的旨意。
夜天灝抬手研墨,斜飛的劍眉之下,丹鳳清眸微微上挑,帶著幾分可貴一見的笑意,如同星光般閃了閃:“無妨評說對錯。”
卿塵見他終究還是焦急,道:“已不礙事了,現現在看起來人倒豐腴很多。”
卿塵接著淡淡說了句:“前些時候動了胎氣,靜養了好些光陰。”
夜天灝本來欣悅的神情微微一僵,曉得他喜好這套書的,怕隻要一人。
夜天灝不想她竟如此故意,歎道:“難為你了。”
夜天灝回神,忽而展顏而笑:“兒臣謝父皇恩情。”叩首下去。
夜天灝心中出乎料想地一鬆,記起那日冒雪出京,眼中現出痛苦卻衝突的神采。長風殘虐,大雪凜冽,遠去涿州的路上,有個身影固執相隨,從伊歌城往北若遠若近地跟在前麵,深雪當中踉蹌前行,長長的玄色大氅掩住了身形,遮擋著麵龐,他卻一眼便知是誰。
“這一稿便結束了吧?”卿塵翻著書稿隨口問,卻不見答覆,昂首見夜天灝深思的模樣,曉得貳內心必不能全放下,輕咳了一聲。
夜天灝麵上如有若無地掛了絲笑,起家拂襟而跪。卿塵麵南背北立定,斂容宣旨道:“封皇宗子灝為祺王,欽此。”
夜天灝見她吃驚,卻笑道:“四弟自小與我靠近,不免比彆人多幾分體味,這宮中大家渾濁,唯他有一份至心待我。隻是他性子冷酷,內心有事也是不肯說的,若哪日有了衝撞,你多擔待著些。”
卿塵抬眼看那一抹笑容,往平常見的阿誰溫文爾雅卻又總叫人感覺疏離的太子殿下現在舉手投足都多了幾分放浪,談笑風生毫不拘束,紙下千言批評古今政史,妙筆生輝,脫胎換骨般叫人感覺別緻。想他當真是對廢立之事淡到了極致,九重深宮,帝王家中,竟生瞭如此人物,也不知是福是禍。她將文稿臨時一放,微淺笑道:“不過本日倒不但為此,有旨意。”
夜天灝翻開書卷外裹著的青布,一見之下,眉峰輕挑:“《擷芳集》?”他翻看道:“這是柳傳成的孤本,極可貴的。”語中儘是欣喜。
夜天灝沉默了一會兒,道:“多謝你。”
端硯上那隻白淨的手俄然頓住,墨影裡晃過文雅的倒影,長袖一掠,夜天灝昂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