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他貪玩,把卷軸拆壞了,還是我本身來吧。”
謝允的目光追逐著遠處花樹下那抹小巧身影。白衣勝雪,長劍破風,時而輕巧如燕,點劍而起,時而驟如閃電,落葉紛崩。
昔年城中初見,她著青綠布裙,素麵朝天,攜著年幼的子歌,款款顛末門前,衝他似有若無地一笑。
“謝伯伯,本日青鸞報可有新動靜?”
他拿脫手帕,拭去臉上未乾的淚水,但見那方素布角落裡繡著一個精美的“宛”字,又不免悲從中來。
“幼女無知,驚擾了先生,還瞥包涵。”
“散去罷。”
“但是京中景象有變?”他忍不住出聲扣問。子歌將紙鋪平,上有八字草書:年底京中,郡主招親。
他看著那黑衣少年攀於樹上,笑吟吟地吃著果子,觀她練劍。少年年紀不大,身法卻輕巧非常,雙足點於枝梢,隨風悄悄擺動。
林宛……
也唯有與他相處時,子歌方會展眉一笑,模糊當年無憂無慮的模樣。為此,謝允便也忍住了他在院裡隨便攀樹折花之舉。
豈曰無衣?六兮。不如子之衣,安且燠兮?”
她已年過二十,膚如凝脂,目若秋水,一身喪服,亦難掩其矗立身姿。英姿颯爽,如楊後指導全軍之勢。清靈毓秀,似林宛臨窗操琴之姿。
他啞聲說道,揮了揮手。孺子得令,便都魚貫而出,在廊下肆意打鬨,一時笑聲陣陣,獨留他一人在屋中,煢煢孤單,喟然感喟。
她輕巧地徒手斷去封印,展開那捲宣紙,臉上漸漸閃現一抹瞭然神采。
“你可不準奉告軒哥哥……”他齜牙咧嘴地喊道。
想起這個名字,他痛苦地皺起眉,眼裡模糊有了淚光。
“不出幾日,我們便可解纜進京了。”
冰清玉潔如她,本不該藏匿至此。身為南詔巫族以後,卻隻能埋骨他鄉,做異國幽魂,想到此處,他老是痛徹心扉。
十年……再過十年,存亡兩茫茫,鬼域之下,她可還會等他?
那日中秋事情,他身在異地,聞訊趕回綾羅城時,東風十裡已成一片焦土。他上報官府,差役前來調查,卻說是堂中燭火過旺而至,實在好笑。樂坊在趙月笙的管治下,一貫是謹慎用火,人走燭滅,更何況,當時林宛也尚在坊中,又怎會讓此等事情產生?
熹微晨光,穿堂入室,灑在遍落桂花的前廊下。玄月金桂將儘,寥完工泥碾作塵,唯不足香仍舊。
“無妨,門生還未進屋,都在內裡玩鬨。”謝允收了手帕,將函件交予子歌,“昨夜剛收了一批天書,都在我房中,你且遣穆離雋來取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