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罷休時須罷休,可施恩處便施恩。
彆人分離猶自可,骨肉分離苦殺我。
約莫一月不足,勤自勵又引十來個獵戶到家,借鍋燒飯。勤公也道:“容他煮罷。”勤婆不肯道:“費柴費火,還是小事,隻是才說得兒子轉意,清淨了這幾日,老孃內心不喜好。本日又來纏帳,開了端,辭得哪一個!他日又賠茶賠酒。老孃支撐得怕了,乾脆做個冰臉,莫慣他罷。”勤公見勤婆不允,閃過一邊,勤婆將中門閉了,從門內說道:“我家不是第宅,柴火不便,彆處去亨通。”世人聞言,隻索去了。
借使張稍心腸正,山中有虎亦藏形。
工夫似箭,不覺又過了三年。來公道:“勤親家之約已滿了,我再去走一番,看更有何說?”梁氏道:“自古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他既有言在前,現在怪不得我了。有路自行,又去對他說甚麼!且待女兒有了仇家,才通他曉得,心不遲。”林公又道:“阿媽說得是。然雖如此,也要與孩兒說知。”梁氏道:“潮音這丫頭有些古怪劣彆,隻如此對他說,勤郎六年不回,教他改配彆人,他料然不肯,反被勤老兒笑話,須得如此如此。”林公又道:“阿媽說得是。”
這八句詩,勸說世人公道用心,天理用事,莫要妄圖利己,暗害彆人。常言道:“使心用心,反害其身。”你不存天理,皇天天然不佑。昔有一人,姓韋名德,乃福建泉州人氏,自幼隨著大親,在紹興府開個傾銀鋪兒。那老兒做人公道,利心頗輕,為此主顧甚多,買賣儘好。不幾年,攢上好些傢俬。韋德年長,娶了鄰近單裁縫的女兒為媳。那單氏到有□□分色彩,本地大戶,甘心出百十貫錢討他做偏房,單裁縫不肯,因見韋家父子本分,手頭活動,況又鄰居,一夫一婦,遂就了這頭婚事。何期婚配以後,單裁縫抱病身亡。不上二年,韋老亦病故。韋德與渾家單氏商討,口今舉目無親,不若扶柩回籍。單氏初時不肯,拗丈夫不過,隻得順服。韋德先將店中粗重傢夥變,打疊行李,雇了一隻長路船,擇個出行穀旦,把父親棺木裝載,丈妻兩口兒下船而行。
先前砍柴,是走東路,張稍恐怕婦人瞥見死屍,卻引他從西路走。單氏走一步,走了多時,不見虎跡。張稍指東話西,隻望單氏倦而思返。誰知他定要見丈夫的骨肉,方纔指實。張稍見單氏不肯回步,扯個謊,望前一指道:“小娘子,你儘管要行,兀的不是大蟲來了?”單氏昂首而看,才問一聲:“大蟲在那裡?”聲猶未絕,隻聽得林中喇的一陣怪風,忽地跳出一隻吊睛白額虎,不歪不斜,正望著張稍當頭撲來。張稍躲閃不及,隻叫得一聲“阿呀”,被虎一口銜著背皮,跑入深林受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