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風景,韶華傾負,她要的,不是甚麼舉國同賀的嘉禮,也不是那些安給彆人看的頭銜……而是如本日這般,花好月圓夜,向六合盟誓,情孚意合,商定畢生。
皇太極度著這杯喜酒,五味雜陳,方纔行拜堂禮時,兩人未能得以扳話,現在終究隻剩他們二人了,卻又近鄉情怯,幾度欲言又止。
範文程鵠立於轎前,神采飛揚地將新娘子給接下了轎輦,二人相偕入了正堂奉香。
海蘭珠心神震顫地深吸一口氣,才望向禮官道:“開端吧。”
此處是範文程的婚宴,並非朝堂,皇太極不想掃了世人的興趣,隻提示了一句,“小酌怡情,大酌誤事。”便入了上座。
海蘭珠破涕為笑,“為老不尊!”
反倒是她望著那紅綢羅緞,淒然悵惘道:“汗王不是要我給你一次機遇嗎?好。”
看遍了江山變遷,爾虞我詐,看慣了勾心鬥角,利慾薰心……這份真情,真真是希世難尋。
豪格是領教過他兩人的固執,無可何如,隻要原封不動地將話帶了返來。
言罷,皇太極已先跪於地。
海蘭珠放眼望去,這一片好不其樂融融的喜宴,腦海裡閃現的,倒是大淩河之役的慘絕人寰。
海蘭珠想了一會兒,才似譏似諷道:“替我慶祝汗王,掃平了漠北,也報了奪妻之仇……”
當晚, 海蘭珠在酒菜上也遇見了很多舊人, 祖可法、李率泰……曾經的明將,搖身一變,成了金國承政、都統。
祖可法被一說話中,隨即慚愧道:“鄙人欠女人一個報歉。”
“本日,請汗王、姐姐,替我們左證——”
皇太極擦身顛末,側目道:“你可真是個‘曹植’,無酒不歡呐!”
這一天,他等了足足二十七年,甚麼禮節儀製,他都顧不得了。
寧完我謙遜答覆:“回汗王,微臣怎比得子健的才高八鬥,不敢當、不敢當……”
海蘭珠不計前嫌地飲下了祖可法所敬之酒,“天下事,此興彼衰,一邊是局勢去,一邊是大業成。豪傑不問出處,你且看本日宴席世人,哪個不似寧完我那般遊刃不足?大智者當知,所謂亂世,成敗興衰,也不過是換小我做天子罷了。”
海蘭珠目光留盼,失神悵惘了好久,纔跟著跪立於地,顫聲道:“皇太極,你若娶我,便不能負我。”
禮官退下後,這喜堂中靜得隻能聞聲她的抽泣聲,皇太極目不移視,用絹帕和順地替她擦著眼淚,“方纔的誓詞,為何不讓我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