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瑢兒在拚甚麼?」朱厚照的聲音驚飛了簷下麻雀。天子身著常服,袖口繡著未完工的錨鏈紋樣,腰間「工禾」火漆印壓著一份加急密報。朱瑢昂首時,發明父皇眼下有淡淡青黑,像極了她偷用鬆煙墨時蹭花的畫稿。
窗外俄然傳來短促的螺號聲,那是鐵錨堂的警報。朱厚照望向牆上的《鄭和海圖》,朱瑢今早拚貼的貝殼還在馬六甲閃動。他想起方纔女兒說的「佛手浪」,俄然抓起狼毫在輿圖上畫下三個錨形標記:「傳旨,鐵錨堂本日起在馬六甲、淡馬錫、爪哇設「工器互市塢」,用織錦換他們的銅礦石,用驗硫片換他們的忠心。」
「他們綁架了老陳頭。」巧妃的聲音俄然降落,「那雙手能摸出銅水溫度,偏差不過半度。」朱厚照放下千裡鏡,瞥見她知名指上的灼傷——那是客歲試製水用神機銃時留下的。匠人身上的每道疤,都是工器文明的勳章,現在卻成了仇敵的目標。
朱瑢歪頭盯著輿圖,俄然將鐵錨貝殼移向馬六甲海峽:「這裡的浪像佛手,能托住鐵錨。」朱厚照心頭一震,那恰是鐵錨堂擬建的第五個水寨位置。他指著女兒用硨磲片拚的星圖:「曉得為甚麼教你認二十八宿嗎?因為每顆星都連著匠人手裡的東西。」他從袖中取出微型錨鏈模型,鏈節上刻著「工禾」暗紋,「就像這錨鏈,看似分段,實則一環扣一環,斷了哪節,船都要漂走。」
朱瑢似懂非懂地點頭,俄然抓起一枚孔雀石片按在爪哇島位置:「這裡的石頭會變綠,青禾姐姐說能鍊銅!」朱厚照笑了,笑聲裡卻藏著苦澀——佛郎機人何嘗不是盯著南洋的銅鐵礦藏?他輕撫女兒發頂,瞥見她耳後淡淡的鉛斑——那是胎中隨母打仗火器鉛毒的印記,現在卻像一枚小小的錨形勳章。
佛郎機人的黑十字旗還在海上浪蕩,但朱厚照曉得,當朱瑢的貝殼輿圖成為實際,當每一片驗硫片都成為匠人的身份證明,這場以工器為刃的戰役,大明早已勝在根底。他摸出袖中的分節錨鏈模型,鏈節碰撞聲驚醒了朱瑢,小女孩迷含混糊地說:「父皇,海螺說......鐵錨會著花。」
朱厚照接過鏡筒,按巧妃指引對準東南邊。淡馬錫商站的「工禾」紋旗刹時清楚,旗角玄武紋繡線根根清楚,遠處海麵上,「玄武級」戰艦的分節錨鏈正緩緩入水。俄然,鏡頭裡掠過三艘掛黑十字旗的快船,船頭鐵炮折射的光斑刺得他眯眼——那是佛郎機人新鑄的「黑皇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