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王銳的銀哨聲與豹房的銅鈴聲相和。朱厚照摸著腰間的火漆印，俄然明白牛二虎徒孫們傳承的不是神技，而是「把眼睛貼在銅皮上，把耳朵浸在錘音裡」的笨工夫。當佛郎機人還在揣摩驗硫片的「星象暗碼」時，大明匠人早已用聽聲（宮徵辨音）、觸紋、觀鏽的「笨體例」，在七海上鑄起了無形的銅牆鐵壁。

朱厚照接過青禾呈上的驗硫片改進版，紙片邊沿的玄武紋與夏季勘合暗合。「此次用了鉛丹塗麵，」青禾解釋道，指尖劃過紙片泛黃地區，「硫煙一熏就顯黃色，比鬆煙墨更靈。」她腰間掛著牛二虎的舊驗銅錘，木柄纏繩處暴露半片《掌紋譜》殘頁，「張鋼錘試過，聽聲辨硫比看煙更準。」

太子朱載鈞在豹房提出的「箭載驗硫」假想已落地，尚工局試製的「驗硫飛箭」尾綴火德紋飄帶，既能窺伺敵情，又無能擾敵方火藥。青禾的徒孫李鏨花用「顫指驗紋法」檢測箭體應力，指尖在銅鏃上震驚如蜂鳥振翅，「每道裂紋都藏著力道，比目檢快五成！」這位雙手浸過醋水的匠人弟子，腕間戴著牛二虎的鉛斑手套，磨穿的指心處暴露重生的老繭。

巧妃輕撫銀哨，內刻的「工禾」二字與翟衣內襯的錨鏈簡繪相映。九歲的朱瑢拽著她衣袖，防鉛肚兜上的錨形刺繡沾著鬆煙墨漬——這孩子今早跟著青禾的徒孫周墨雪學習「雪水顯紋」法，用冬雪融水異化鬆煙噴塗火銃，竟在槍管接縫處發明纖細鏽斑。「母妃看！」朱瑢舉起塗滿煙墨的小手，「周姐姐說，銅鏽像瓜皮綠就是被海水浸過！」

雪落北京時，「懷遠號」班師的動靜傳入豹房。朱厚照望著案頭的驗硫片，鉛丹泛黃處與牛二虎《驗銅要訣》中的「硫黃染鉛」圖示符合。巧妃說，南洋諸國已將驗硫片視為「火德星君試紙」，乃至用其訊斷貿易膠葛。他俄然想起牛二虎臨終前的話：「驗銅不是看星星，是看本身的手能磨出幾層繭。」

戰後盤點時，佛郎機商船殘骸中搜出半瓶仿造驗硫片。巧妃在密信中向朱厚照彙報：「敵片用灶灰調硝，含鎂鹽易炸。」朱厚照提筆講明：「非我朝秋露澄硝，安能辨硫於千裡？」看似火德星君的「季候秘法」，實則是匠人操縱夏季硝石結晶純潔的經曆——夏季土硝含鎂鹽雜質，與硫異化易自燃，佛郎機人不明就裡，仿造時激發炸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