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乾清宮。朱厚照看著王巧兒遞來的《內廷匠作條例》,「匠人可帶弟子入宮」「每月試銅日開放尚工局」等條目旁都畫著錨形標記。「巧兒可知,」他指著條例開端的「巧」字火漆印,「楊廷和說,這是「婦人乾政」。」王巧兒昂首,眼中閃過五年前在豹房改火銃時的倔強:「那陛下如何回他?」
夜更深了,王巧兒回到永春齋,見案頭擺著新製的鐵錨髮簪——簪頭的「工」字嵌著寶石,卻留了道極細的縫,能塞進鬆煙墨粉。她摸出舊簪,將碎掉的墨塊填入新簪的縫裡,俄然輕笑。窗外,尚工局的鍛鐵聲漸歇,取而代之的是宮燈溫和的光芒。她曉得,從今今後,她的疆場從熔爐前轉到了圖紙上,從尚工局轉到了紫禁城,但掌心的溫度,與匠人的魂,從未竄改。
王巧兒望著印信,想起祖父臨終前塞給她的鐵錨會信物,喉頭俄然哽住。窗彆傳來尚工局的鍛鐵聲,牛二虎的嗓門隔著院牆傳來:「都聽著!巧娘說了,冷鍛法要像給嬰兒包繈褓似的……」她俄然輕笑,眼淚卻落了下來——本來他早就曉得,她最放不下的不是頭銜,而是那些冇打完的簧片、冇驗完的銅料。
正德六年蒲月廿四,朱厚照握著新刻的「巧藝齋」匾額,匾額邊沿的錨形雕紋還帶著鬆煙墨香。他望著案頭王巧兒的《簧片改進心得》,第十七次調試的條記旁,鮮明夾著片枯黃的艾草——那是五年前她在豹房養字時,用來驅鉛毒的。
「朕說,」朱厚照輕笑,取出火銃模型,扳機護圈內側的「巧」字被月光照亮,「當年武曌能掌乾坤,現在巧兒掌個匠作監,不過是讓火器多些女子的心機。」他頓了頓,聲音放柔,「何況……朕需求個能在枕邊算彈道的人。」
王巧兒一愣,俄然想起昨夜永春齋的燭影——他親身為她換藥時,指尖在她掌心繭上逗留的溫度。她低頭看本身腕間的「工」字鐲,與他腰間的火漆印公然是同一塊銅料所鑄。「陛下可曾見過,」她輕聲道,「匠人鑄器時,總留一道縫,讓銅水漸漸流出來?」朱厚照點頭,她卻笑了:「這道縫叫「匠心縫」,冇它,鑄不出好器。陛下留的這道縫,」她指了指相互之間,「大抵也叫匠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