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春齋內,王巧兒倚在榻上,左手纏著滲血的布條,鐵錨簪斜插在嫁妝旁,簪頭的鬆煙墨塊碎了一半。「陛下不必擔憂,」她望著他眉間的焦炙,強笑道,「不過是錘柄裂了,砸到虎口。」朱厚照卻瞥見她袖口暴露的暗青——那是耐久握錘磨出的淤痕,比五年前深了很多。
「陛下,王女史在尚工局摔了驗銅錘。」張忠的稟報突破沉寂。朱厚照手中的硃筆頓在「冷鍛法」三字上,墨點暈開成錨形:「傳太病院!」他起家時,腰間「工」字火漆印蹭到桌角,暴露底下未刻完的「安」字——那是他昨夜想刻給她的。
王巧兒望著印信,想起祖父臨終前塞給她的鐵錨會信物,喉頭俄然哽住。窗彆傳來尚工局的鍛鐵聲,牛二虎的嗓門隔著院牆傳來:「都聽著!巧娘說了,冷鍛法要像給嬰兒包繈褓似的……」她俄然輕笑,眼淚卻落了下來——本來他早就曉得,她最放不下的不是頭銜,而是那些冇打完的簧片、冇驗完的銅料。
戌時,乾清宮。朱厚照看著王巧兒遞來的《內廷匠作條例》,「匠人可帶弟子入宮」「每月試銅日開放尚工局」等條目旁都畫著錨形標記。「巧兒可知,」他指著條例開端的「巧」字火漆印,「楊廷和說,這是「婦人乾政」。」王巧兒昂首,眼中閃過五年前在豹房改火銃時的倔強:「那陛下如何回他?」
王巧兒一愣,俄然想起昨夜永春齋的燭影——他親身為她換藥時,指尖在她掌心繭上逗留的溫度。她低頭看本身腕間的「工」字鐲,與他腰間的火漆印公然是同一塊銅料所鑄。「陛下可曾見過,」她輕聲道,「匠人鑄器時,總留一道縫,讓銅水漸漸流出來?」朱厚照點頭,她卻笑了:「這道縫叫「匠心縫」,冇它,鑄不出好器。陛下留的這道縫,」她指了指相互之間,「大抵也叫匠心吧。」
劉貴妃挑眉,俄然靠近:「傳聞尚工局傳你「帶傷驗銅,血滲簧片」,這如果傳出去……」「以是陛下才讓我入宮,」王巧兒打斷她,從袖口取出新製的「驗鉛香囊」,內裡裝著鬆煙墨與艾草,「宮裡的銅料更潔淨,合適養傷。」她的語氣安靜,卻藏著鋒芒——那些關於她「血祭火器」的謊言,終會被宮內的匠作監新章壓下。
荷風拂過,琉璃窗上的錨形光影悄悄閒逛,與她發間的新簪相映成趣。王巧兒提起筆,在圖紙空缺處畫了個小小的宮殿,宮殿一角暴露半截鍊銅爐——這是她給將來的「巧藝齋」畫的藍圖。墨線落下時,她俄然明白:匠人不管在哪,隻要掌心有繭,眼裡有光,便能鑄出天下最利的器,最穩的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