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邊市的硝煙漸散,氛圍中滿盈著硫磺與血腥氣。牛二虎蹲在緝獲的廢銅車前,用鬆煙墨驗完最後一塊銅錠,鉛砂含量九成,硝石添補比例與《天工開物》中「毒銅混硝」記錄分毫不差。他昂首望向朱厚照,見天子甲冑濺滿泥點,卻笑得像個孩子,手裡攥著從韃靼人屍身搜出的「十」字火漆印——這已是第四次緝獲該印模。
一名探馬氣喘籲籲跑來,遞上王巧兒的紙條:「螺旋紋炮管過熱,需輪換。」朱厚照摸出《天工開物》抄本,翻到「炮管養護」篇,指尖劃過「棉油七浸」的講明。「準奏,」他對探馬道,「讓工匠用鬆煙墨降溫,務必在短時候內完成輪換。」楊慎在旁彌補:「需派諳練工匠協同,確保換炮時墨線校準無誤。」朱厚照點頭,深知楊慎此舉是在為技術職員爭奪更多支撐。
遠處,王巧兒仍站在朱厚照身側,批示探馬通報指令,鐵錨紋銀簪在陽光下閃了閃。她望著滿山的「神銳銃」手,想起祖父在廢窯廠的日夜,那些被火光映紅的臉膛,那些刻進銅料的螺旋紋。牛二虎望著她的背影,雖不懂她眼底的龐大神采,卻曉得,當楊慎將匠人的辛苦轉述給天子時,他們走過的路,終究被瞥見。
雪粒子開端飄落,打在火銃的銅製部件上,收回細碎的響。朱厚照摸出版包裡的照片,女子的笑容在硝煙中仍然敞亮。他曉得,這場仗隻是開端,而楊慎與牛二虎並肩而立的身影,恰如《天工開物》中「工」與「士」的偏旁部首,終將在汗青中拚出「匠」字的筋骨。
王巧兒站在瞭望臺上,鐵錨旗在風中獵獵作響。她與朱厚照並肩而立,遠眺「神銳銃」的彈道軌跡,心中默算仰角與風速。第三次改進的擊發裝配公然見效,持續五次擊發後,槍管雖熱,卻未呈現卡殼。牛二虎的驗墨陳述由探馬送達:「廢銅摻鉛九成,硝石添補,確為劉瑾「炸膛銅」。」她握緊雕欄,指節因用力發白,俄然想起祖父王禎臨終前的話:「匠人如錨,雖沉於淵,卻能定江海之波。」鐵錨紋銀簪在風中輕晃,恍若祖父當年在廢窯廠揮動的柺杖。
牛二虎隨神機營推動,手中「急驗墨」已用去大半。他驗過十支火銃後,俄然發明槍管內壁刻著極小的錨紋——這是鐵錨會的「暗記」,申明這些槍出自廢窯廠匠人之手。「巧娘公然留了背工。」他低聲自語,指尖撫過錨紋,粗糙的掌心觸到金屬的涼意,彷彿觸到王巧兒在圖紙上落下的筆觸。作為隻懂技術的刻薄人,他風俗用行動代替言語,隻是將驗墨成果用手勢比劃給身邊的楊慎,後者立即心領神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