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然,西北方天涯騰起烏雲。徐光啟輕撥把持杆,木鳶如靈鳥轉向,機翼「風吟竅」收回哨音,竟將劈麵而來的暴風化作動聽的宮商之調。朱載鈞瞥見烏雲中模糊有冰晶閃動,而木鳶的橡膠蒙皮大要出現一層白霜,卻涓滴不影響飛翔姿勢。
申時三刻,木鳶緩緩降落在試飛場。朱載鈞步下踏板,衣襬竟無半點褶皺。張居正迎上前,袖中暴露一份急報:「剛收到的軍報,佛郎機私掠船呈現在加勒比,若用此鳶……」
「回陛下,」徐光啟拂袖叩首,「此鳶采南洋橡膠為肌,紅樹林炭為骨,蒸汽引擎為心,鐘鼓導航為魂。」他指向機翼前緣的細孔,「這些「風吟竅」按《樂律全書》佈列,可將亂流化作黃鐘律十二擊的和聲,實際上能在颶風眼壁懸停。」
木鳶俄然收回清越的長鳴,機翼導流板主動旋至最好角度。蒸汽引擎噴出淡藍水汽,動員螺旋槳收回蜂鳴——那是黃鐘律九擊與十二擊的和鳴。朱載鈞感受座椅微微上浮,透過舷窗望去,試飛場的匠役們已縮成小點,紅樹林冠如綠色波浪般鋪展向遠方。
「這是……」
「看!」徐光啟指向儀錶盤,「鐘鼓導航儀與蒸汽鐘鼓樓及時聯動,偏差不敷半丈。」木鳶在兩千丈高空安穩飛翔,下方的永定河如銀鏈蜿蜒,工器監的煙囪群正按黃鐘律節拍噴發蒸汽,構成整齊的多少煙柱。
暮色感化時,徐光啟目送天子車駕拜彆,回身瞥見李之藻正在擦拭鉛晶軸承。「尚書,實在我們的「玄晶軸承」已試形勝利,」匠人低聲道,「隻需……」
「且慢。」朱載鈞抬手錶示,目光掃過四周匠役,「技術之道,當如抽絲剝繭。徐愛卿,本日試飛,可敢載朕升空?」
「徐尚書,橡膠蒙皮的共振頻次已校準至黃鐘律九擊。」首席匠師李之藻遞過熱茶,茶盞底紋恰是木鳶初代的「工禾振翅」圖,「但蒸汽引擎的鉛晶軸承……」
「噤聲!」徐光啟厲聲喝止,望向天涯最後一縷霞光,「陛下說得對,工器如水,宜緩不宜急。你且記著,任何技術若離了「民力如水」的底子,終是無本之木。」他撫摩著木鳶尾翼的工禾紋,聲音漸柔,「何況,當木鳶載著稻米掠過饑民區時,比任何堅甲利兵都更能彰顯工器之道。」
工器三十四年夏,梅雨初歇,南苑試飛場的紅樹林梢頭還凝著水珠。徐光啟翻開防鉛帆布,暴露新製的「黃鵠三號」木鳶——機身覆著淡青色的橡膠蒙皮,翼展九丈二尺,尾翼嵌著十二片紅樹林炭雕成的工禾紋導流板。七十二名匠役正用黃鐘律十二擊的銅錘敲擊龍骨,聲波沿著中空的竹骨傳導,震落翼尖凝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