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二年三月月朔,卯時的薄霧覆蓋著乾清宮,朱厚照獨坐在禦案前,手中的油皮條記本攤開至「正德三年蝗災」頁。硃筆圈注的「皇莊侵田,民不聊生」八字下,另有行恍惚的小字:「劉瑾侄孫占田三千頃,歲入租銀十萬兩」。他指尖劃過「十萬兩」數字,想起昨日尚工局報來的火器研發銀——整年不過五千兩。
他俄然想起條記本裡的「應州大捷」記錄,指尖重重按在「火器建功」四字上。窗彆傳來更夫打更聲,「謹慎火燭」的喊聲裡帶著緊急感。朱厚照吹滅燭火,任由暗中覆蓋,唯有研討生證上的「林夏」二字,在月光下泛著微光,像極了匠人手中永不燃燒的爐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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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獲咎劉瑾事小,」楊廷和叩擊清冊,「遲誤陛下火器成軍事大。」他頓了頓,「再說了,陛下連匠籍都敢改,還怕動不了一個皇莊?」
劉娘娘輕笑,指尖劃過王巧兒小臂的燙傷疤:「巧兒女人但是鐵錨會的「錨娘」,怎會連這點小事都辦不成?」她抬高聲音,「陛下要清算皇莊,我們就耗光他的銅——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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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巧兒握筆的手微顫,想起朱厚照昨日密信:「皇莊與火器,朕隻能顧一頭。」她摸出鐵錨髮簪,簪頭「工」字映著爐火:「民女極力而為。」
劉瑾渾身一震,蟒紋曳撒下的肥肉微微顫抖。他當然曉得,朱厚照指的是客歲侵犯的李村良田,那是用「十」字廢銅換的銀錠所購。「陛下明鑒,」他堆起笑,「咱家侄孫向來營私守法……」
「噤聲!」劉娘娘猛地回身,翟衣火紋掃過劉瑾麵門,「明日你去尚工局,就說本宮要親驗火器——」她頓了頓,「挑最費銅的炮試射。」
楊廷和望著窗外尚工局方向,想起朱厚照提及「皇莊侵田」時,袖口暴露的照片邊角。他摸出袖中「守正」玉佩,俄然道:「明日你去河間府,以「測量田畝」為名,實則查訪鑄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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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楊首輔求見。」張忠的通報打斷思路。朱厚照忙將條記本塞進暗格,袖中林夏的照片邊角掃過《皇莊冊》,照片裡女子身後的「北京大學」匾額與冊首的「皇莊」二字堆疊,恍若兩個時空的怪誕對話。
張忠一愣:「可那樣炮身易裂……」
「營私守法?」朱厚照打斷他,「河間府遞來的血書,說你侄孫圈地時打死三人!」他擲出密報,「本日起,皇莊歲租減半,耕戶可自耕三成田——劉公公,你說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