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時三刻，尚工局門前俄然鼓譟。王巧兒擠過人群，見兩個民匠正與錦衣衛爭論，腰間掛著剛領的脫籍文書。「我們納了百兩銀，憑啥還被搜身？」此中一人擼起袖子，暴露臂上的匠籍刺青，「說好的永免徭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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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兒女人，」牛二虎抹去額頭汗珠，銅水映得他麵色通紅，「為啥我們火器匠不能脫籍？昨兒個有兄弟說，陛下這是把我們當牲口圈養……」

「猖獗！」張忠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脫籍民匠需驗身查技，乃朝廷成法！」他瞥向王巧兒，目光在她鐵錨髮簪上頓了頓，「巧兒女人，你說是不是？」

「噤聲。」王巧兒打斷他，竹筆在炮管尾部刻下極小的鐵錨紋，「明日早朝，陛下會宣佈火器匠「世職製」。」她摸出張忠給的蠟丸，內裡是朱厚照的密旨：「匠籍可固，匠心不成固。」

子時正，尚工局鑄銅坊。王巧兒藉著牛油燈，在炮管內壁刻最後一道螺旋紋。牛二虎舉著燭台，俄然抬高聲音：「巧兒女人，鐵錨會的兄弟問……」

她曉得，這道暗紋，終將成為匠人在籍冊以外的另一種身份——不是奴婢，不是東西，而是真正的「工者」。

人群俄然靜了。牛二虎撓頭道：「可我們冇火器匠的技術……」

窗彆傳來尚工局的伐鼓聲，那是匠人夜課開端的信號。楊廷和起家望向紫禁城方向，見乾清宮燈火透明，恰與尚工局的爐火遙相輝映。他俄然想起弘治帝臨終前的話：「廷和，若天下太安然樂，誰願做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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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二虎似懂非懂，卻見她袖口的燙傷疤在火光中泛著暗紅，像極了新鑄的火漆印。遠處傳來更夫打更聲，「謹慎火燭」的喊聲裡帶著京腔的悠長。王巧兒吹滅油燈，鑄銅坊墮入暗中，唯有炮管上的鐵錨紋，在月光下若隱若現。

正德二年仲春廿，巳時的陽光穿透尚工局的窗紙，在鑄銅坊內投下菱形光斑。王巧兒站在熔爐前，看著牛二虎將「工」字火漆印按進銅錠，火星濺在她袖口的防燙手套上，收回「滋滋」輕響。這是匠法試行的第三日，已有七十二戶民匠遞交脫籍申請，唯有火器匠人無一人問津。

戌時初刻，楊廷和獨坐值房，望著案頭的《匠戶脫籍利弊疏》。宗子楊慎的筆跡力透紙背：「火器匠籍不除，民氣難附；然技藝外流之險，不得不防。」他摸出袖中的「工」字火漆印，想起朱厚照說的「太宗托夢」，俄然提筆講明：「可仿軍戶世職，火器匠人許子承父業，免其流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