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貴捧著藥碗的手微顫，他當然曉得天子為何俄然提起舊事——客歲在尚工局庫房，他曾撞見巧妃用「鐵錨會」私語與匠人交換，而陛下袖中的火銃模型，至今藏著當年那枚刻有錨鏈紋的鐵珠。

「陛下該服參片了。」李貴的聲音打斷思路，鎏金藥碗底的錨鏈紋讓他想開初遇時巧妃接住火銃模型的刹時——她指尖叩擊鐵珠的行動，與本日調實驗硫片的姿勢分毫不差。朱厚照望著艙外病態的青黃色稻田，俄然開口：「李貴，你說巧妃當年在豹房養字時，可曾想過有日會改進蒸汽機？」

船過徐州，朱厚照在昏倒的夢境中又回到豹房暖炕。十六歲的巧兒舉著「火」字活字，棉線在指縫間翻飛，腕間鈴鐺輕響與窗外雪粒共鳴。俄然，夢境中的活字變成了本日的驗硫片，「火」字紋路化作錨鏈絞合士族冠冕的圖案，巧兒的聲音與星君像堆疊：「陛下，該驗硫了......」

正德十九年夏，漕船的桐油味混著汗臭劈麵而來時，朱厚照正在船艙修改《工器籍》，俄然被袖口暴露的銅鈴鐺絆住目光——那是巧妃常戴的配飾，鈴聲與正德元年臘月初二雪粒子擊打豹房窗紙的聲音堆疊。他揉著眉心，麵前閃現出十六歲的王巧兒跪坐氈墊養銅活字的模樣，袖口墨漬與現在掌心的老繭疊成兩重影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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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豹房，巧妃換參片的行動驚醒了假寐的朱厚照。他望著她鬢角的白髮，想開初遇時她耳後若隱若現的淚痣，俄然伸手握住她沾著驗硫粉的指尖：「當年你說要送朕更精美的鐵器，現在但是兌現了。」她身形微僵，卻反手為他理好袖口：「陛下當年說鐵器有功，現在才知，最精美的鐵器，是這天下的工器之網。」

暴雨中的正陽門樓下，朱厚照回絕油布，任由雨水沖刷朝服。腰間火德紋雷的錨鏈雕飾映著巧妃送的珊瑚濾層參片，俄然想起她成為巧妃那日，鬢間珊瑚珠與初遇時的烏髮交相輝映。馬蹄踏過煤渣路的震驚中，他聞聲運河波瀾與當年豹房銅活字落地的「噹啷」聲共振——本來工器之路的起點，早已埋在阿誰雪粒子紛飛的午後。

驚醒時，山東境內的快馬送來楊慎奏報。朱厚照扯過布帕籌辦塗鴉，卻在觸到帕角棉線時頓住——這材質與巧妃當年養字用的棉線一模一樣。他望著奏報上「士族彈劾」的筆跡，俄然想開初遇時張忠進門時，巧妃藏起墨漬的行動——本來從當時起，她就曉得如安在旋渦中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