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思聰、秦北洋、齊遠山,凝睇虹口巡捕房玄關的牆上,這行巨大的鮮紅數字,彷彿釘子刺入本身的眼球,感受著鮮血噴濺時的疼痛。
胸口的玉墜子一陣溫熱,這是和田暖血玉對鮮血的感到,一如它安葬在宅兆裡的光陰。
“1907年9月2日!”希爾頓警長做出個癡人都懂的判定,“間隔明天整整十年,凶手用我們巡捕的鮮血和內臟,在牆上寫出這個日期,必是某種激烈的表示。”
九色是活的。
分開閣樓,來到三樓屋頂上,太陽從黃浦江的方向冉冉升起。希爾頓警長點上菸鬥說:“歐陽先生,為甚麼把你請過來,我在電話裡說得很明白了。”
“你以為這場駭人聽聞的巡捕房凶案跟我有關?”
感受手內心發燙,攤開充滿老繭的掌心,竟是一枚唐朝地宮裡的玉指環。
秦北洋跟在歐陽思聰背後,一邊聽這段目睹者的報告,一邊在腦中複原全部潔淨利落又血漿橫飛的過程,就像自帶一台無聲電影放映機。這場景總感覺似曾瞭解。
斯須間,一股非常熟諳的血腥氣,撲向秦北洋,一如八年前的滅門夜。
第三個房間,是虹口巡捕房的英國探長的辦公室,昨晚恰好值班。探長躺在扭轉靠背椅上,雙目仍然瞪大。脖頸處有一傷口,暴露氣管與食道,乃至於腦袋傾斜下來,幸虧冇斬斷頸椎。他的右手放在辦公桌上,握著一把左輪手槍。帶路的希爾頓警長,已查抄過這隻手槍,裝滿六發槍彈。
淩晨七點,福特T型轎車開上街。秦北洋忐忑地坐在副駕駛座,歐陽思聰在後排,齊遠山緊挨在邊上,腰間插動手槍。兩個月前,這輛車遭到過斧頭黨攻擊,除了老闆,從司機到保鑣都被砍死了,他們更加謹慎地張望馬路。
秦北洋察看歐陽思聰,驚覺這位上海灘青幫老邁的臉,悄悄抽搐起來,如同野獸的麵孔。
民國六年,西曆1917年9月2日,天矇矇亮。
“嗯,這被劫走的犯人小木,就是盜竊過我家的盜匪。”歐陽思聰的麵色極其丟臉,秦北洋第一次從他的眼裡看到了驚駭,“但隔了一個多月。”
這時候,齊遠山拍了拍他的後背:“北洋,出事了,我們下樓去!”
秦北洋更覺蹊蹺。分歧於齊遠山,他隻是個工匠,替仆人修補屋子與古玩,薪水裡不含打打殺殺賣力的部分,為何也要到這類場合來?
“另有倖存者?”
警長說,昨晚值班的統統巡捕,包含五名印度巡捕,四名華人巡捕,加上英國探長,全數斃命。另有五名犯人被殺,另有一人失落,一人倖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