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他就被這對烏黑的鹿角征服了。
歐陽安娜有些驚駭,在這古墓般的房間裡,彷彿每個西漢陪葬木俑都瞪大眼睛盯著她的後背。她關上玻璃櫃門,攏緊了睡裙衣領,倉促回身拜彆。
他與安娜的年紀相若,身長超越六尺,比女孩高了一頭。他穿戴白布小褂,滿身短打,像船埠上的伕役,肩上揹著個木箱子,手裡提著錘子,又似走街串戶的工匠。在他胸口的衣服下,模糊閃現一枚赤色玉墜子,收回淡淡溫熱。
它不是一個死物,也不是一尊金屬雕像,更不是一台殺人機器。
不過,這箱子裡運來的寶貝,仍然令他滿臉驚奇。伸手摸了摸怪物的腦袋,另有烏黑的鹿角。這一起上都用木屑和廢紙包著,就是怕震碎了這雙角。
多麼熟諳的眼睛啊,另有眉毛、鼻梁、嘴巴……這是何方來的工匠?清楚是――
“幼麒麟鎮墓獸!”
現在,這尊幼麒麟鎮墓獸,已被清理結束,裝入特製的玻璃櫃子。
“我叫秦北洋。”
“似龍非龍、似鳳非鳳、似麒非麒、似龜非龜!”
實在,剛纔的感受不是錯覺。
卡車停在虹口一棟洋房前,三層的堅毅修建,有著玄色外牆與狹小窗格,巴洛克式大門口,吊掛一幅匾額――海上達摩山。
木箱被抬入大樓。氣度的門廳有兩個景德鎮瓷瓶,一整套明朝嘉靖黃花梨傢俱,裱著董其昌的字與八大隱士的畫。二樓有個陰暗的大廳,門口裝潢著一對鹿頭,張牙舞爪的鹿角顯現出仆人的霸氣。廳裡幾十個大玻璃櫃,彆離擺設西周青銅大鼎、西漢王陵兵陣俑、北朝石刻佛像、唐三彩軍人與侍女、北宋汝窯天青釉碗,乃至另有西夏水月觀音絹本彩繪……
他感到心慌,有些喘不過氣,彷彿這間充滿古玩文物的廳堂,頃刻間變成陵墳場宮,背後多了一組龐大的棺槨。
俄然,門開了。
她叫歐陽安娜,恰是歐陽思聰的獨生女。
它是一頭仍然活著的獸。
九色也看到他的眼睛。
夜深了,南京路與四馬路的霓虹燈還冇滅呢,英國俱樂部的海員仍在徹夜達旦狂歡。隻是這棟名為“海上達摩山”的洋樓,充滿三千年來古物的廳堂,如同重回唐朝大墓的地宮。
它叫九色。
歐陽安娜問他:“對了,我還不曉得你的名字呢!”
“喏,就是這個!”
像統統女人看到標緻金飾一樣,她也不成順從地翻開玻璃櫃,蔥玉手指觸摸小鎮墓獸的鬃毛、鱗甲,另有鼻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