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歡不答,又過了一會,才低聲道:“我娘死的時候,也是一個如許的春日…”
韋歡很快便追過來,卻並不勸我歸去,隻是悄悄地站在我身後幾步以外,也隨我望向湖中。我見她如許體貼,思疑起她的用心,用心站著不動,這風起先吹著還挺舒暢,等天越晚了,卻有些冷,我的手臂上模糊地起了些雞皮疙瘩,鼻子裡癢癢的,將要打噴嚏,又還未到那一步。身上倏然便多了一層暖和的樊籬,轉頭一看,卻見韋歡將她的帔子脫下來,披在我身上。這帔子上另有著她的暖和,嗅著也清楚是她的氣味。
巡夜的瞥見有人跑出來,驚到手中的燈都晃了幾晃,一陣兵荒馬亂的要來捉我們,既不知我們身份,怕是有頭臉的宮人,不敢逼迫太狠,又不敢鬨出大動靜,驚了這四周的朱紫――比方長樂公主鄙人鄙人我――追逐得便甚拘束。我與韋歡冇有顧忌,橫衝直撞,遇見巷子就鑽,遇見樹叢就進,一起也不知踩踏了多少名花異草,竟也曲盤曲折地回了麗春台。宋佛佑早帶人焦心腸守在門口,見我們兩個孔殷火燎地衝進門,邊跑還邊大喝“關門”,就要上前扣問。
韋歡冇有再推我了,她悄悄地站著,過了好久,才悄悄地抬手,撫我的臉道:“若想哭,便哭罷。”
韋歡嗯了一聲,麵色並無竄改,我方覺悟她不過是哄我出來消食,頓時又有些氣惱:“你比我大多少呢?就把我當孩子哄!”蹬蹬地跑出去,越性又跑到九洲池邊,池上之風劈麵而來,小小地捲起了我的衣裙。
韋歡與王詡便各自帶著宮人內侍將我接出來,批示宮人接了帷帽、鞋子,又替我撣了撣衣衫。我在內殿常愛穿白綾衫,現在這綾衫也早捧了來,幾個宮人圍著我換下,韋歡替我打水擦了手臉,繼而奉上煮得剛好的茶湯,我不想喝茶,又不大想責備她們,便一蹙眉推開,頓時有宮人捧上青梅泡的蜜水,酸甜適合,恰是我喜好的味道――那捧蜜水的宮人並不是常近前奉養的人,卻將這疇前隻要阿楊和小浪等少數幾人才知的風俗體味得透辟。
我道:“宋娘子先替我對付內裡,我困了,有事明日再說。”牽著韋歡,穿戴鞋就衝進寢殿,直直地往床上一撲,心一撥一撥地跳得緊,喉嚨有些乾澀,心和喉都有幾分堵塞後驀地得以喘氣的痛苦,等翻身躺了一陣便好了。韋歡也毫不顧忌地倒在我的床上,大聲地喘氣。
我特地抄巷子歸去,顛末那日母親與我說話的花叢時伸頭看了一看,那邊本來有的花都已敗了,卻又有新的花開出來,式微的舊花早已被人經心剔去,連一絲殘痕都未曾留下,我不自發地感喟一聲,放慢了腳步,行動沉沉地向前。韋歡一向沉默地跟著我,現在卻俄然道:“風俗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