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旨當日,我正跟在母親之側,母親必然是看出我的驚奇,恰逢她表情大好的時候,招我陪她步行往麗春台四周的小花圃賞春,邊走邊問道:“兕子奇特阿孃為何本日才下旨意?”
但聽噗通一聲,倒是跟得比來的婉兒跪在了地上,滿身顫抖,神采慘白。
我一時跪也不是,站也不是,隻好躬身拱手道:“阿孃,她們如何也是我身邊的人,公開處刑,恐怕不雅,求阿孃網開一麵,賜個…全屍罷。”說出這話來時內心微微發顫,既慚愧,又哀思,連聲音也不自發地抖了,母親瞥我一眼,道:“你是因那日偏袒了韋歡而慚愧麼?”
如是三五次,武承嗣奉上來的表章再無甚大疏漏之處,母親才命令叫武承嗣襲爵做了周國公,遷尚衣奉禦,武三思則做了尚書奉禦,無爵,於時已是仲春己亥,次日便是母親壽辰了。
母親讚成地看了我一眼,我道:“若說是前麵那條,我同上官秀士多學學,許是還能想到,前麵那點,倒是不管如何也想不到的,阿孃聖明燭照,兕子雖是阿孃的親生女兒,卻連阿孃的萬中之一也學不到。”
母親笑道:“向來這些樹不是全青,便是全黃,偶爾見到一個半青半黃的,卻也風趣。”
母親笑了笑,隻一抬眼,從人便都消逝不見了,花樹之下,隻剩下母親,婉兒和我。
我待要回嘴,母親先斜我一眼:“你宮中那些人措置得如何了?”
那內侍連連謝恩,躬身辭職,母親帶著我漸漸向前,邊走邊道:“你內心必定想這些人都是佞幸小人,是不是?”
母親微微一笑,很有幾分得意:“他們的父祖昔年待你外祖母不敬,被髮在那費事之地這麼多年,很多人自出世便未見過中原是甚麼模樣,現在能回京享這繁華,又滿是靠了你娘我,如何敢不平管束?”
自家宴以後,我一向密切探聽武敏之的意向。本覺得母親既已明旨叫他出宗,必然頓時就要下旨升武承嗣、武三思的官了,不然十餘今後母親壽辰時一定趕得及製作武承嗣、武三思的朝服。誰知母親家宴以後又不急了,每日裡不是同父親遊園賞春,便是停止大大小小的宮宴,又連續將武承嗣和武三思召進宮見了幾次,賜了些財賄——這些犒賞冇有一次超越五十段的,武承嗣兩個卻如得了大寵嬖一樣,謝恩表章如流水般送入宮中,母親不耐煩看,常叫了我去念,武三思的文采很有可看之處,武承嗣的卻差得遠了,母親聽他的表章,偶然會蹙眉對我揚揚下巴,我初時不懂,還是聽婉兒道“煩公主以墨點此句”,方瞭然母親的意義,便以墨將不好的詞句點出來,最後叫內侍們收了,發還去讓武承嗣重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