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上喜色早已褪去,麵上像是有幾分賞識,又像是有幾分遺憾,她用力地摸了摸我的臉,手動得極慢,眼睛盯得極狠,但是卻不是凶惡的那種盯法,而像是在沉思著甚麼,很久,母親才又道:“你小小年紀,到底有甚麼私事是不好委宋佛佑去做的?”
我道:“阿孃陛下是堂堂天後,心之所繫,都是家國大事,韋歡、阿楊都是奴婢輩,怎值得阿孃為她大怒?此番改顏,為的必不是她,而是我。我令阿孃起火至此,實在不孝,是以先行請罪。”
母親淡淡道:“說說看。”
母親已經下輿,步入百戲台,我也倉猝袖了卷軸,倉促跟上。風吹過來,背上冰冷一片,本來短短時候內,我已汗濕重衫。
母親嘲笑不語。
我一怔,不知母親為何天外問了這一句,這話問得實在私密,又不知如何答覆,便吞吞吐吐道:“都是小事,冇甚麼打緊。”被母親一看,隻能半真半假隧道:“是…女兒傢俬事。”
我的手實在還在抖,隻好擺佈相互握住,假作平靜隧道:“並不是要替誰討情,而是向阿孃請罪。”
母親斜眼看我,我話已說到這份上,隻能持續道:“是我胡塗,想著阿楊夫、子皆為官身,又有保母之分,我之於她,既是君上,卻又是小輩;宋佛佑是阿孃跟前的人,又是剛正君子,閒事上須得服從,有些小事,卻不好委她去做;隻要韋歡,既非家世顯赫,又無彪炳功勞,入宮倖進,得失皆賴於我,使喚起來最為順手,是以平常便同她靠近了些——我隻顧著本身便利順意,卻將修身正己、親賢遠佞的事理都忘了,此是我之大罪,伏請母親聖裁。”說完將頭又低下去,預備萬一不可,拚著磕幾個狠頭罷,幸虧母親並未再生機,隻是以手抬我的肩,迫我直起家。
我道:“阿楊之事,宋佛佑、韋歡早都有所諫諍,當日阿楊因我一語叱罵,便明為告病,實欲令我親往掖庭延請,才肯複出當值,此為挾恩自恃;我的伴讀入宮,奉送來往,高低多有貪冇,此雖是內侍的職分,阿楊卻也多所放縱;我的財物,既在庫中,卻常有缺少,客歲我已命韋歡清查,厥後又卻不過情麵,委了阿楊保管,她便從中作弄,監守自盜,我已覺此中有異,阿楊自我出世時便已在跟前奉侍,既有保育之功績,又有積年之資格,多年齡務,亦全賴她經手,突然斥退,恐民氣不穩,故不敢大動,隻好汲引韋歡,以她為阿楊之對抗。韋歡年資薄小,不能服眾,故纔多所密切,以假威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