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門侍郎抱著木匣子再進殿時，齊昱已經把甄選官文看畢了，禮部與翰林的順星祝禱遞到案前，頗學究，他懶怠看，紮眼瞧了瞧也就批下了，著內侍送去相國寺。

齊昱暢懷，暗嘖溫彥之甚陳腐，卻又情意拳拳地抽結案台上的短匕割開封口，一時暗香陣陣，他二指夾出封中紙張，果見是三張花箋。

先是講齊昱剛走，賢王摸過行館來存候，世民氣知齊昱對他還是防備，便未直言譽王病下之事，因而賢王不知情間，被溫彥之寫就“俯仰六合喟歎，皇弟竟棄兄獨歸”，還抓著蔡大學士“捧心含淚，直道餘思鄉之情尤甚，蓋滾滾江水不成絕也，奔騰到海且複還輒奔，不如上疏求回”，被蔡大學士“甚慟然拒，教養數十句不成細說，黑臉而退”。

——完了，完了，朕已入了魔了，如此實在太不持重。

齊昱抽開木匣上的薄板，將內裡函件一一翻過，終究目光落到一張素封上，見了封角上青竹小楷寫就的“溫彥之叩呈”，不由憂色從心中延入眸中，心道果然白癡聽話，而府衙內信速達，甚好。

——那白癡究竟有冇有給朕寫信？

齊昱一拍桌子：“還不快拿來。”

“望君諸般安好，吾心甚牽，切勿過勞，切勿挑食，唯望幸許。”

他翻來翻去看了一道，確切冇了，正要喚黃門侍郎，外頭一個宮差謹慎翼翼探頭出去。

朕臨走前究竟是扮哪般大氣，噫，真該把白癡帶返來的！

齊昱讀到此處，不由歎溫彥之心腸是真善，也忒多事婆媽，剛好翻頁，他便謹慎拎過來看，可越看卻越不仇家：“……吾四人對答詩書，好不舒暢，然知桐學問為最，吾隻拜下風……”中間省過他四個作出的兩首酸詩不提，落到下一行，竟說“路子一處山泉，捧之甚熱，乃是地溫所至，精華之寶也”。

“啟稟皇上，有江陵府縈州一信，又送來信閣裡。”

鬼神祝禱之事，齊昱聽在耳中，將絹帕扔回瓷盆裡，就著宮女奉上的金盅漱罷口，垂眸用薄巾點過唇角一絲苦笑，“難為他們孝心，皆準。”

“……？！”誰要看這玩意？！

齊昱怒將信紙往桌上一拍，牙齒咬得咯咯響。

噫，溫彥之穿這一樣官服，怎就那般都雅？朕頭一回都能看直眼。

——倒是精煉。齊昱哧地一聲笑出來，又今後翻，寫的是下午溫彥之與方知桐去清屏山北麓災地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