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昱即位至今,翻年就是慶元三年,在禦書房裡坐了幾個日夜,就為淮南治水擔憂了幾個日夜。現在站在這江邊,麵對縈澤口大堤,溫彥之忽而想,如果這方堤壩不再崩決,是不是齊昱此後在皇城明台之上,也可早一刻放心安息?
――這事理非常。
“不。”溫彥之再次樸重道:“真送泥巴,他必定會打我的。”
溫彥之心中一動,正想問龔致遠甚麼,卻忽被身後一聲氣憤的厲喝打斷。
“對了,溫兄,”龔致遠看著這江景忽而想起了一事,“方纔那皇榜,你瞧見右邊那張冇?”
溫彥之跟著望疇昔,江煙漫在不遠處,約莫二三裡外模糊可見一方堤壩,壘得怕有百尺來高,一層層新紅舊棕,明顯是補過一道又一道的,竟就是曆朝威懾百官的那道淮水大壩。縈澤口看上去竟有些蕭索,不甚當得起威名,更有些當不起那花在它身上的幾百萬兩雪花銀子。壩腳有灰白的色彩,看不逼真,他猜想是助壩的砂石包袋。出京前的治水摺子中,早有人報到禦前替這些彌補砂石籌款,溫彥之竟日在禦前聽著,也已耳熟能詳。
龔致遠:“……”
龔致遠倉猝扒下那厚嚴峻氅,昏花中隻見麵前一鬆綠色人影速跑超了他去,行動生風,下一刻竟縱身一躍,身影劃過一條弧線,從丘台高高紮入江中,隻瞬息便鳧水而起,沉浮中水技純熟地往溫彥之的方向遊去,
“就是那狗官!推下去!”
龔致遠瞥了眼跑到中間偷懶的衙役,抬高了聲音嘿嘿地問他:“溫兄你早就想好要送皇上甚麼賀禮了罷?哎呀,到時候能叫皇上歡暢極了。”
――好似,確切,挺寒傖。
……糟糕,這幾日忙裡忙慌兜兜轉,這等大事竟也忘了。
統統都在電光石火間――衙役偷懶站得遠,溫彥之尚未及聞聲轉頭,後背已然被那些哀鴻中好幾雙手狠狠一推!
靖王獻塑泥之事猶在昨日,當初便是齊昱不想碰那泥巴才逼他捏玩,他若敢送齊昱泥巴,估計第二日就彆想下來床了。
衙役往下流遙遙一指:“大人,那邊就是縈澤口。”
說著他撿了劍就倉促外走,卻聽身後上房傳來吱呀一聲,明顯是門開了。
他歎了口氣,勸溫彥之道:“暢月二旬,另有二十來日,溫兄你不急這一刻罷,還是好生深思深思,畢竟天家不缺寶貝,情意到了最首要。”
日影下江水襲了那身綠,變做暗色,好似條逆流的魚。
溫彥之搖了點頭,“寫的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