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像一個琉璃琅翠的珠子，遠見隻如一枚玉球，光圓玉潤，細細打量卻可見其上有無數的切麵，有無數的色采，有無數的光芒，暉映出無數的姿勢。

他底子不是一個平生都養在宮中的帝王，他的身上，帶著塞外百裡黃沙中的風，也有關中日頭下的雨。金白二色的領口下，他膚呈蜜色，像是被豔陽曬過的麥，並不白淨，亦非烏黑，與英偉的身形一齊顯出體格的健碩。濃黑長髮由金冠束起，他英挺的眉宇下，沉視奏章和文書的杏眸當中，是專注與考量。

咦，為何朕要把這白癡從刑部大牢撈出來？

齊昱還在那邊看奏章，支著腦袋冇昂首，唇角笑意未散，彷彿是被一道摺子逗樂了，“還當張尚書這作孽性子，在朝也冇甚麼朋友了，豈知另有很多替他討情――”說到這裡，他俄然抬開端，謹慎看向溫彥之，道：“溫舍人，這句就不必記了，這不是批評。”

咦，朕是誰，朕在那邊，朕身邊如何有個冥頑不靈的白癡？

在你眼裡，他是誰？

溫彥之看著老爹喜滋滋地捧著那金絲盒子出了禦書房，又扭頭看了看坐在身邊的皇上。

溫彥之的話頭被生生截斷，昂首愣生生看著坐在三步遠的齊昱：“？？？”

溫彥之拿著軟碳的手指微微收緊，清秀的臉上愈發地嚴厲了：“無妨，微臣會據實記錄的。”

捧月擱中周窗四開，陰雨的氤氳透進殿中，齊昱一身月白繡金的龍袍上遊走著壓花暗紋，神容中的素淨和慣有的笑意，襯著簾外如絲細雨的淅瀝聲，整小我就像是浸泡在一方碧泉中。

咦，朕如何感覺本身纔像個白癡？

――冇，忍，住？

――夭壽啊，皇上毆打史官啦！

他不拘禮數，可百官無不畏敬他，他神容不怒，卻自有嚴肅。提點中的笑意，時而帶著傷害的殺機，他的眼中，藏了太多深意。

恍忽中，好似聞聲頭頂上落下一聲輕笑。溫彥之回過神來，隻見本身的花箋上竟不知何時被本身無認識的手塗亂作一團。

溫彥之垂下眼睛，抬手將一張取消的花箋給揉了拋棄，板正道：“皇上暗裡群情百官，亦是朝中大事，微臣何能――”

齊昱好生安閒地翻開奏章：“嗯，也順帶記下，朕是手滑了。”

從接到西北火漆文書時，溫彥之也在心底悄悄思忖。

報死者，還是救活人？

皇上會如何做？他要那一口帝王血氣睚眥必報，還是要保全大局四方安穩？

溫彥之頓了頓，半晌，麵上竟浮起一絲淡笑，“是，微臣會錄下，是皇上說本技藝滑了，故冇忍住在群情朝廷命官的時候毆打了史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