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動聲色――即便他想,生硬的臉部肌肉也很難做出任何神采――地站在門口,打量著屋子裡的安排和人。這是那種供獵戶過夜的簡易板屋,安排粗陋而隨便,靠牆順次擺著三張木板床,地板中心有一個用石頭圍起來的橢圓形火坑,內裡的木料燒得正旺,一股微焦的暖流充滿著板屋,為狹小而粗陋的房間塗抹上一種溫馨、舒暢的氛圍。
北風異化著雪花在板屋外吼怒,火坑裡的木料熊熊燃燒,出清脆的劈啪聲。他的思路垂垂飄忽起來,合法他將近沉入久違的睡夢之時,有人開口說話了。
“內裡這麼吵,恐怕我是睡不著嘍。”風塵女子嘖嘖歎道,“可惜在這窮鄉僻野,找不到甚麼樂子,真無聊啊。”
“但願明天早上能停,被困在這裡,實在是――”貨郎沙啞的聲音裡透出些許焦灼和怠倦,共同著無法的搓手聲。
這或許就是他的結局了。永無儘頭的流亡終究走到了絕頂,他即將死在這個不為人知的雪夜。統統都將追跟著他的滅亡而消泯,他的罪孽,他的懊悔,他的痛苦與折磨都將被大雪袒護,化為來年春季冰雪溶解時一抹淡淡的印痕。他終究能夠獲得最後的安寧和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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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腳被甚麼東西狠狠絆了一下,他像一根枯朽的木樁似的重重栽倒在地,在雪地裡砸出了一個大坑。冰雪湧進了他的鼻子、嘴巴、耳朵和衣領暴露的裂縫裡,砭骨的酷寒彷彿無數根藐小的銀針刺戳著他的神經,他聽到牙齒在嘴裡出的狠惡的磕碰聲,卻連手指都懶得動一下,就聽天由命地合上雙眼,任憑生命的溫度從他體內垂垂流逝。
四人圍坐在火坑旁,臉龐被熊熊的火焰映得通紅,一副其樂融融的模樣。風塵女子乃至還用眼神聘請他坐在本身身畔的空位上,他冇有理睬,走到角落裡的一張木床上躺下來。這時他才現劈麵木床上彷彿還躺著一小我,伸直的姿式有些古怪,滿身包裹在襤褸破裂、看不出色彩的布料,看不出性彆年紀。他也偶然持續切磋,遂閉上眼睛,但願藉著這半晌的安寧彌補匱乏已久的就寢。
“這雪還要下一陣子吧。”說話的是風塵女子,聲音軟糯甜膩,透著用心的矯揉造作。他幾近能夠設想她忽閃睫毛粉飾下的媚眼,一刻不斷地向四周放射著攝人的眼波。他並不喜好如許的眼睛,在他的恍惚混亂的影象深處,還藏著一雙敞亮、純澈的眸子,圓圓的,水汪汪的,羞怯而滿含情義地凝睇著他……寧兒,差點成為他老婆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