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腳被甚麼東西狠狠絆了一下,他像一根枯朽的木樁似的重重栽倒在地,在雪地裡砸出了一個大坑。冰雪湧進了他的鼻子、嘴巴、耳朵和衣領暴露的裂縫裡,砭骨的酷寒彷彿無數根藐小的銀針刺戳著他的神經,他聽到牙齒在嘴裡出的狠惡的磕碰聲,卻連手指都懶得動一下,就聽天由命地合上雙眼,任憑生命的溫度從他體內垂垂流逝。
他在雪地裡頓住,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然後緩慢地奔向那抹亮光,就像一個溺水的人奔向一根拯救稻草。板屋近在麵前了,他拖著怠倦的身材,用最後力量推開緊掩的門,幾近一頭栽進了屋子裡。
但是,他又聽到了那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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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或許就是他的結局了。永無儘頭的流亡終究走到了絕頂,他即將死在這個不為人知的雪夜。統統都將追跟著他的滅亡而消泯,他的罪孽,他的懊悔,他的痛苦與折磨都將被大雪袒護,化為來年春季冰雪溶解時一抹淡淡的印痕。他終究能夠獲得最後的安寧和救贖。
“這雪還要下一陣子吧。”說話的是風塵女子,聲音軟糯甜膩,透著用心的矯揉造作。他幾近能夠設想她忽閃睫毛粉飾下的媚眼,一刻不斷地向四周放射著攝人的眼波。他並不喜好如許的眼睛,在他的恍惚混亂的影象深處,還藏著一雙敞亮、純澈的眸子,圓圓的,水汪汪的,羞怯而滿含情義地凝睇著他……寧兒,差點成為他老婆的女人……
北風的吼怒聲幾近震破了耳膜,他在惶然的逃遁中幾次轉頭四顧,但是每次轉頭都能看到阿誰淺淡如薄霧般的身影在紛飛的大雪中若隱若現,嘴角冷冷的嘲笑穿越雪幕狠狠擊打在他的臉上。是以他隻能使出滿身的力量加快法度,艱钜地在雪地裡跋涉前行,內心隻要一個慾望:永久,永久,不要再被它追上。
“我也睡不著。”女孩表示附和,頓了頓,調子微微上揚,彷彿想到了甚麼好主張:“要不我們輪番講故事吧。”
山腳下呈現了一座低矮的板屋。
“內裡這麼吵,恐怕我是睡不著嘍。”風塵女子嘖嘖歎道,“可惜在這窮鄉僻野,找不到甚麼樂子,真無聊啊。”
四人圍坐在火坑旁,臉龐被熊熊的火焰映得通紅,一副其樂融融的模樣。風塵女子乃至還用眼神聘請他坐在本身身畔的空位上,他冇有理睬,走到角落裡的一張木床上躺下來。這時他才現劈麵木床上彷彿還躺著一小我,伸直的姿式有些古怪,滿身包裹在襤褸破裂、看不出色彩的布料,看不出性彆年紀。他也偶然持續切磋,遂閉上眼睛,但願藉著這半晌的安寧彌補匱乏已久的就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