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梓瑕也合掌向他施禮,在內心暗想,這個老衲人,好毒的眼睛,不曉得他是否看出甚麼了。
禹宣沉默看著他,不言亦不語。
沐善法師點頭,很有點誇耀之意地笑道:“這是陽羨茶,王公公那邊來的。”
沐善法師下垂的眼角微微一動,暴露一絲對勁來:“不敢,不敢,隻是見過數麵罷了。”
他已有七八十年紀,雙眼眯著看人,衰老麵孔上,瞳孔卻如同針尖般,目光刺在他們身上,幾近讓人感覺生燙。
黃梓瑕又問:“如此說來,法師與張大夫當時都等待在殿外是嗎?”
本來是李舒白在斟茶的時候,有一小滴熱茶水,不謹慎濺上了她的手背。
黃梓瑕點頭,說道:“黃家二老對我有恩。”
“恰是,我們從長安而來。”黃梓瑕說道。
沐善法師那雙眼睛又在她麵龐上掃過,然後笑著站起,送他們二人出門去。
他們走到前無樊籬的山崖邊,兩人一起回看群山蒼茫。飛鳥橫渡他們麵前的青山之間,長空煙嵐橫斜。
而黃梓瑕漸漸地,一字一頓地說道,“若不能為他們湔雪仇恨,我有何臉孔去見他們?比及黃家滿門案情昭雪的時候,我自會前去墓前,以真凶為他們祭奠!”
黃梓瑕聽著他的經文,直到“諸行無常。統統皆苦。諸法無我。寂滅為樂”四句,不由得垂下眼睫,一時心中萬千思路,恍忽難言。
李舒白隻沾唇表示,便放下了。
待禹宣去了,沐善法師將目光定在黃梓瑕身上,打量好久,才笑道:“施主雖來自長安,但對黃郡守家這個案件,彷彿非常正視。”
她彷彿窺見了一個世上最暗中的深淵,而她正站在深淵之巔,俯視著內裡足以將她毫不包涵吞噬的陰冷暗中。
禹宣見提到此事了,才向沐善法師說道:“因這水要祭奠我寄父母,是以還請法師誦一篇經文,以成淨水。”
等沐善法師停下,禪房內檀香嫋嫋,一時沉寂。
見李舒白朝她微微點頭,黃梓瑕便向他合十施禮道:“多謝法師好茶。既見法容,得償心願。我等不便再打攪,以免貽誤法師清修。不日將再行拜訪。”
沐善法師遊移半晌,才說:“是。”
黃梓瑕神情恍忽,不知不覺便說道:“我為我本身而來,也為……”
“王公公?”黃梓瑕的腦海當中,頓時閃現出阿誰陰惻惻的紫衣寺人。麵龐如冰雪普通慘白,眼睛如毒蛇普通冰冷的,當朝權勢最大的寺人王宗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