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善法師那雙眼睛又在她麵龐上掃過，然後笑著站起，送他們二人出門去。

李舒白也不說話，但兩人都明白沐善法師是在扯謊。當時李舒白一向等待在殿外，若沐善法師當時出來，必然會與他見麵。但以他的影象，卻不記得沐善法師的麵龐，可見兩人絕對未曾見過麵――也就是說，當時他父皇長久復甦之時，沐善法師，應當就在他的身邊。

而黃梓瑕漸漸地，一字一頓地說道，“若不能為他們湔雪仇恨，我有何臉孔去見他們？比及黃家滿門案情昭雪的時候，我自會前去墓前，以真凶為他們祭奠！”

黃梓瑕神情恍忽，不知不覺便說道：“我為我本身而來，也為……”

黃梓瑕不動聲色，又問：“不知法師前去都城所為何事？”

“當時先帝龍體不豫，是以我與各地數十名高僧一同應召進京，為先帝祈福。而我幸蒙王公公賞識，在一行人中得以成為獨一一個進宮覲見聖上的和尚。”

沐善法師遊移半晌，才說：“是。”

黃梓瑕點頭，說道：“黃家二老對我有恩。”

大中十三年八月，剛好是先帝宣宗歸天的那一月。

“哈哈，這但是方纔煮好的茶，兩位斟茶時可要謹慎了。”沐善法師神情如常，說著又給他們每人再斟一盞茶，說，“兩位施主，請。”

黃梓瑕聽他聲音綿柔，那邊麵暖和包涵的意味，讓人不由自主全然卸下防備，因而便轉頭看他。

見李舒白朝她微微點頭，黃梓瑕便向他合十施禮道：“多謝法師好茶。既見法容，得償心願。我等不便再打攪，以免貽誤法師清修。不日將再行拜訪。”

十七年的哺育之恩，現在子欲養而親不待，她望著窗外風中起伏不定的樹枝，心中湧起深深的哀傷憂思。

她話未出口，俄然覺到手背上猛地一燙，她低呼一聲，下認識的抬起手，看向本身的手背。

沐善法師下垂的眼角微微一動，暴露一絲對勁來：“不敢，不敢，隻是見過數麵罷了。”

沐善法師便盤膝在水壺之前，點數手中十八子，輕誦了一篇《佛為海龍王說法印經》，短短兩三百字，一時唸完。禪房當中隻聽得他低喑的聲音，滿蘊慈悲之意。

沐善法師目光閃動，避開他的詰問，隻說：“當時龍體危重，局勢所迫，是王公公點頭定下的。”

她彷彿窺見了一個世上最暗中的深淵，而她正站在深淵之巔，俯視著內裡足以將她毫不包涵吞噬的陰冷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