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周如水低下頭來。俄然,就憶起了公子沐笙曾與她講過的關於徽歙的一些事。道是歙人外出行商艱钜險阻,常常出至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不歸,歸則孫娶媳婦,而子或不識其父。曾有一首詩講儘了他們的淒楚,道是:“健婦持家身作客,黑頭直到白頭回。兒孫長大不瞭解,反問老翁那邊來。”
文山村村頭有棵大榕樹,因紮根的日頭長了,直是枝粗葉茂,遮天蔽日。
在柳鳳寒年幼時,他孃親便經常會牽著他來村頭賣茶。當時的早市從城東一向排到城西,他娘怕他被日頭曬壞了,便總會將竹簍搬在最不起眼熟意最不好的榕樹下買賣,還會護著他在身後,叫他抱著竹簍不準四周亂跑。但他奸刁又機警,隻道答允了孃親穩定跑,卻未承諾她穩定爬。有一次,他便大著膽量,趁著人多不備,順著枝柱爬上了樹梢。彼時,待買茶的主顧都散了,他娘風俗性轉頭,才發明他不見了。他躲在樹梢上,見孃親大愕,卻感覺風趣,更是掩著嘴偷笑。可直至見到一貫榮辱不驚的孃親急得哭出了聲來,他才曉得慌了,忙從樹蔭裡探出了頭來,朝她喊了聲:“孃親,寒兒在這,寒兒冇丟。”
一起行來,見周如水眸中水霧嫋嫋,好似外頭濃得化不開的秋景。夙英也是不住的心疼,她半跪著身子,一麵替周如水捶著腿,一麵低低地勸道:“女君,您就莫傷懷了,逝者已矣,縣主總會想通的。”
周如水趕到村口時,一眼便見著了老榕樹下拴著的那匹上回就見過的老得掉了牙的灰色毛驢。她挑了挑眉,再往前行了半步,便見一片玄色衣角隱在枝頭,好似繁花。
按理而言,既曉得了這事,周如水該去告訴符翎,或是替她攔住那些個眼線的。
在周如水想來,這答案也是一定的。
這歌頌得實在太直白,聽著聽著,周如水臉都微微漲紅了起來,她明麗的大眼睜得大大的,翻開帷幕往外瞧去,卻,實在找不著那聲音到底是從哪兒傳來的。
炯七是在提示她,謝姬派來的人可不止已斷氣了的餘嬤嬤,那些個暗樁常日裡都想儘了體例跟著她,盯著她。本日她們出門,卻少了很多。明顯,那些個不見了的暗樁,若不是早就離了行宮去鄴都報信,就是跟著符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