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喧鬨而又陰暗,明顯是活人住的處所,卻硬生生被製成了墓室的形製。室內東南西北四角各設著一座作通體鎏金的跪姿侍女執燈形,“執燈侍女”身穿寬袖長衣,梳髻,戴巾,燈盤、燈座及右臂都可拆卸,極是精美。
話說那餘嬤嬤被扔出殿門外,多少雙眼睛瞧著都是幸災樂禍。餘嬤嬤也算硬氣,她咬著牙,一身老骨頭疼得好似散了架也硬是未哼半聲。唉聲感喟地躲回屋去歇了一宿後,第二日,又顛顛呈現在了周如水暫居的‘暉華殿’殿門前。
“陣眼是你破的,殘局天然該由你清算。如果如此都做不到,你還算甚麼勞什子的寧川少主?”聽他這般倒置吵嘴,夾槍帶棒,又儘說些誅心的話,王玉溪卻彷彿習覺得常。他的嘴角微微一扯,聲音如清泉般動聽。哪怕現在的景象實在不堪,風淺樓又正肆無顧忌地掐著他的死穴,他還是自眉宇間都透出了文雅和安閒來。
他淡靜的,如雕塑般地保持著在水中盤坐的姿式,嘴角一挑,語氣鹹淡,矜貴非常地不答反問道:“你來周國做甚麼?現在砍了我的陣眼,又該如何作賠?”
纔將室門推開,紅衣郎君便揚起衣袖掩住了口鼻,他鄙夷地撇了撇嘴,斜睨著藥池內的頎長身影,紅豔的唇畔擰起一抹極其素淨的佞笑,挑著眉頭,明知故問地輕嗤道:“王玉溪,你的蠱毒還未淨祛麼?”
現在,每個執燈侍女手中的燈盤中間都插著燭,窗麵半開,昏黃的燭光在風中搖弋,細細的菸絲自“侍女”的右臂處緩緩流出,有煙而無塵。
是夜,周如水歇得極早,在這日的夢裡,她終究夢見了子昂。還是皚皚白霧後隻見得著模糊身影的子昂,還是劈麵不相識相近無可觸的子昂。
蓮燈一亮,萬籟沉寂的竹林之上便響起了一聲極低的輕笑,笑聲伴著銀鈴聲詭異如神魅,緊接著,就見一道火紅的身影從空中一躍而下,來人一襲紅衣,弓足麵具遮臉,身形一閃便入了竹海長道的絕頂,隱進了暗處的別苑當中。他的身影極快地在彆苑中穿越,未幾,便非常純熟地閃進了一間亮著燭光的閣房當中。
離華林行宮比來的村莊便是文山村,但道是近,真要去,快馬策行也需半日。午間日頭正盛,陽光亮媚,俄然卻下起了細雨。炯七原是不想停馬的,但門路前頭,正有十幾個布衣百姓推著載滿貨色的板車三三兩兩地攔在了路中心,他們愣是動也不動,叫背麵的車馬也冇法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