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婁後的陪嫁女官李氏。彼時,隻見李氏一襲烏黑綾子裙,寬袍廣袖,峨眉淡掃。她麵色安靜地自庵中走出,眸光鋒利如炬地盯向跪在冰冷石板上的周如水。待看清了麵紗下週如水的正臉,她微微蹙起的眉頭才緩緩地伸展了下去,感喟了一聲,低低地勸道:“女君歸去罷,主子不肯見您。”
隻要她,月下獨隻,孤影彷徨。
直走了半個時候,周如水才終究在山頭見著了兩處朦昏黃朧的光點,順著那光點走近,便是蘭若庵的正門。這時,蘭若菴菴門緊閉,遠近都無來人。周如水亭亭立在門前,初現婀娜的身姿直似是月中的嬌娥。
彼時已值深夜,小蓬萊上月色清稀,樹木幽幽。
李氏與周氏兄妹是很有豪情的,聞言,她清冷的眼底也染上了幾分哀慼。但到底主命難違,李氏還是冇有讓步。她緩緩地蹲下了身去,悄悄撫著周如水的烏髮,低聲地,顧恤地歎道:“女君,您生在宮廷,就更該明白,這世上的善與惡,好與壞,風景式微,生殺予奪,統統都是不由人願的。主子心底也實在是太苦了,她早已道過了自個是把春季的扇子,已是看破了世事,看清了權貴,再不肯絞進那些煩憂中去了。如此,你為後代,又怎能強母之所難呢?”
卻, 實在這會兒, 周如水早已換上了女官宮服, 帶著瀞翠的宮牌出了宮門,單獨一人前去鄴城外的蘭若庵求見婁後去了。而那些個婢女所見的,實是側身躺在榻上, 正因冒充周如水而膽顫心驚的瀞翠。
當年,婁後失子大慟,悲傷欲絕之下, 便避走出宮,以王後之尊去了蘭若庵帶髮修行。也就是在那以後,婁後便再也不睬外務了,她眼睜睜地聽任了周王的昏聵, 聽任了後廷中饋成為謝姬的囊中之物。也今後,對周如水兄妹二人不聞不問了起來。
眼巴巴地看著庵門再次被合上,呆呆地聽著那沉重的關門聲,周如水的心中哀慼莫名,她心口一痛,眼睛俄然就酸得發脹。心中千迴百轉間,周如水想也未想,便將雙手相併放在了冰冷的石板上,對著那合上的庵門,彎身就是恭敬地三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