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親曆家屬的鼎盛,又在一夢醒來後家破人亡。無數個半夜夢迴,他總能憶起幼年時的金馬玉堂,他不肯如大多族人普通啃著家屬的剩名渾噩到老。哪怕吃力畢生心力,他都想要重修耿氏曾經的榮光。多舛的運氣隻教會了他兩件事,一是忍,二是等。卻不想,一向被他輕視的周天驕也懂。
這時,馬車已經停駐。遠處,山嶽雲霧環繞,華林行宮在群山的環繞中好像瑤池。
謝釉蓮入宮時帶的四個婆子冇一個是省油的燈,這餘嬤嬤是個灶房出身,身材比之普通婦人要高大威猛上很多,直是腰肢肥壯,力大如牛。她長得也不好,實是副滿麵橫肉的凶像。後廷當中,餘嬤嬤清算下人的刁鑽手腕算不上第一,也能算得上第二。昔日裡,任是旁的姬妾宮婢嚼了謝姬的舌根,都是由她出麵整治經驗的。見慣了她的惡相,也怪不得夙英見了她眉頭蹙得老高。
頓時,周如水也冇了好脾氣,冷哼一聲,便鄙夷地嗤道:“不經本宮呼喚便私行入殿!見了本宮禮也不可!難不成,你們廣韻殿的主子都是像你這般,冇規冇矩的麼?”她這話一語雙關,數落了餘嬤嬤冇端方,也順帶數落了謝釉蓮是個主子。
你們的小公主受冇受欺負寶寶不曉得
迎上週如水的目光,餘嬤嬤心底莫名就是一緊。她隻覺著,周天驕明顯是個未及笄的小姑子,為甚現在卻似是個成年的婦人,眸色含霜,語帶威壓,處著和冰雪罩頂似的。
說著,她又忙顛顛朝周如水追去,自顧自地弓著背跟進了閣房,橫肉微抽,涓滴無眼色地哈著嗓子恭維道:“娘娘顧恤千歲,特派了老奴來服侍。千歲一起辛苦,可需先泡泡寒泉解乏?”
“以己之力,重耀門楣麼?”周如水的目光瞬也不瞬地盯著他,明顯是個尚未及笄的天真小姑子,現在,她的眸光卻清幽得彷彿老衲入定。她漸漸地,文雅地將車帷掛起,腰身挺得筆挺地盯著他,俄然轉了個話頭,緩緩地說道:“你們都瞧不起那柳鳳寒,我卻在最後一刻對他刮目相看了。世人常常都咽不下胸中的那股子惡氣,即便是我,也老是有仇報仇,有怨抱怨,哪怕粉身碎骨魚死網破,也毫不肯吃悶虧。但昨日,柳鳳寒卻生生受了悶虧。乍一看,是挺丟人的,但細心一想,卻又不丟人。這不就是世上最好的辦事術麼?既對世俗投之以白眼,亦又與之同流合汙。大丈夫能屈能伸,他若不是個商戶,倒是個豪傑了。”
這兩日,炯七的態度倒是竄改了很多,不時以她為先, 冇了先前的那些衝突了。炯七的苦,周如水亦深有所感,一時候, 她也不覺有了些怔忪,櫻唇動了動,不由就放軟了聲音問他:“你可怨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