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曾想,當時她是抱著如何的心傷苟活於世的?便是那一日,她混跡在仆婢中被押送出宮,戴著人、皮、麵、具今後變成了夙英。而夙英替了她,戴上了與她相一樣貌的人、皮、麵、具,不但光是為她抵擋了風雨,還替她去死,替她蒙受了千刀萬剮的淩遲之痛……
作者有話要說: 但是,小姑子骨子裡的沉重,再天真爛漫還是抹不去哎,畢竟是結過痂的疤!
但是,前塵若雲煙,轉眼百年身。現在,她返來了,她終究回到故裡了!念及此,周如水不由悲從中來,嗓中更儘是淒慘之意。
“昔吾往矣,日月方除。曷雲其還?歲聿雲莫。念吾獨兮,吾事孔庶。心之憂矣,憚吾不暇。念彼共人,眷眷懷顧!豈不懷歸?畏此譴怒。”
那是一個男人極儘滄桑哀切的聲音,沉寂的夜裡,他將一首歌頌了一遍又一遍,唱得肝腸寸斷,足以讓聞者潸但是淚下。他唱儘了大家間的孤苦哀傷,唱儘了終不能返鄉的有望哀慼。周如水從未見過那人,隻從旁的侍婢那兒得知,夜裡唱俚曲的是位中年郎君,第二日,便伏法在府門外了。而他死時,還在唸叨著豈不懷歸,手中亦拽著周氏皇族的族徽,他們道,他該是周氏舊人。
她唱的恰是如許的離人之苦,她思念故裡,她鬱鬱累累,她有力迴天。她欲歸家而家無人,欲渡河而河無船。心機不能言,腸中車輪轉。她的家冇了,她的國亦冇了,她比小民更寬裕,天下之大,竟無歸處。
悲歌能夠當泣,瞭望能夠當歸.在這曲中,她彷彿回到了秦元劉氏領兵破鄴的那一日。那一日,她那因君父荒淫無道而悲慼皈依,發誓再不踏入宮門一步的老母從蘭若庵倉促趕了返來,她死死地抓著她的手腕厲聲喝道:“我兒能夠輸!能夠輸儘天下!能夠輸掉我與你君父的性命!但我兒不能死!你若死了,讓我如何下去見列祖列宗?如何去見你的兄長?你若死了,怎對得起我扔下你父一人暴屍庭前,死不瞑目?兕子,你必須活著!便是苟活也罷!周家隻餘下你一人了,誰死了都死不足辜!唯獨你不能!周家,隻餘你一人了啊!兕子,記著母親的話,即便輕易,你亦要偷生!”
婉轉的琴音伴著周如水的歌聲,動聽至極也蕭索至極,就如同花朵委謝了普通,淒苦楚涼,暗澹如縞素。
世人皆知,鄉野小調多為粗鄙,隻常在凡夫走狗、匹夫匹婦中傳唱。世家大族間彈唱者甚少,更是不屑。周天驕向來養在深宮,怎會唱如許的俚曲?即便她至心喜之,可如此哀思,幾近斷腸又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