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叫婁後艱钜地點了點頭。她這兒郎向來便是如許,比誰都更費心些,冷靜無聞,冷靜無求,他唯獨一次求她,便是阿誰雨夜。她尤記得他跪在雨中哭求她的模樣,尤記得他猩紅著一雙眼直直倒下的模樣。她知他曾徹骨的心寒,她亦知他曾全部被打碎又硬生生撐起脊梁,她知他被擺佈了好久。然這周土之上,有無數英烈的希冀,有她婁家祖祖輩輩的心血支出,她不能由著社稷宗廟化為墟土,她更不肯事事都被蒙在鼓中活活做那踏腳之石。
然擺佈聞言,那裡敢動,皆是伏跪在地,垂首不語。
公子沐笙倉促入了殿門, 聞著模糊血腥味已是變了神采,疾步而進,便見婁後自塌旁摔坐在地, 麵色青黑,雙目無神,口中吐出烏紅的血來,已是奄奄一息。
作者有話要說: 是旁人,而是你的母親!你的好阿兄呐!是他們,聯手殺了你的大兄!”
驚爆奧妙的幾章
遂, 公子沐笙方入城門, 看管婁後的寺人得了動靜, 便遵循周王的叮嚀給衰弱臥塌的婁後灌下了毒酒。
周如水的神采變了又變,摸著腰間的紫檀彈弓,想著母後沉痾前謝姬曾帶著鳩酒去過蘭若庵,現在又是得利最多之人,痛失母親,她再冇甚麼好想,隻想一刀兩段。如此,周如水周身都沉著肝火,她冷冷看了一眼那呐呐不答,驚懼跪地的宮婢,明是柔媚的聲音,這一刻卻變得冰冷至極,亦冷酷至極,她的語氣如降霜,道:“君父隻教七兄看顧本宮,現在本宮醒了,便不留了。”說著,她便強自翻開薄被下了塌來,隻這落地的行動,便叫她疼得神采一瞬死白,額間更又冒出盜汗。
便也就在這時,外頭模糊傳來了燕樂之聲。公子沐笙眸光一沉,婁後的目光卻有些飄遠。遠居庵堂,婁後已好久未聽過這華華之音了。聞聲,她不免有些記念,思路更愈來愈恍惚了起來。她恍忽便想起元宵夜裡的那驚鴻一瞥,想起周王幼年時淺笑著朝她遞來的走馬燈。想起夜深人靜,府牆外婉轉響起的鳳求凰。她從不否定,她是狠戾的婦人,她這平生滿手鮮血,為達目標,從未心慈手軟過。然她幼年時,也曾天真懵懂,滿腔真情。
周如水跨進殿門,看著的便是這幅景象。殿中的宮婢跪了一地,公子沐笙跪抱著婁後的屍身,慟哭不止,涕淚交集。她麵無神采地立在門前,冷眼看著這統統,淚從眼眶中落下,她卻涓滴未覺。四下都是莫名的壓抑感,她如何也不會想到,她不過晚了一步,便是天人永隔。宿世婁後身喪斷頭台的景象曆曆在目,轉眼再見公子沐笙摟著她痛哭的模樣,周如水費下一軟,直接就跌跪在了地上。她周身狠惡的顫抖,忍著痛漸漸爬向他二人,待觸及婁後的鼻息,終究失聲痛叫:“母親!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