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公子沐笙握著韁繩的手一緊,頓了一瞬才道:“我知你非普通女子。此次,你我亦尚不至死。隻宮中局勢尚自未明,能避開一個,便是一個。”他這都是實話,自芃苒嫁他初始,他便未曾看低過她。這些日子相依相處,他也知她胸中自有丘壑,非是普通婦人。然他本是弱勢公子,現在自個都保全不及,實不肯教她也落入尷尬當中。
然婁後卻搖了點頭,她有力的手緊緊拽住了李氏的袍袖,窗外的北風吹得窗欞沙沙作響。這一倒下,婁後彷彿一瞬便老了幾歲。麵色發白,眼邊的皺紋特彆奪目,舉手投足滿是老態。她衰老的目光緩緩落在窗欞上,俄然就道:“這些年來,你我日複一日誦經齋戒,也不知到底結了多少佛緣?贖了多少罪孽?”說著,她硬撐動手臂緩緩坐起家來,本是風俗性地要去摩挲腕上的佛珠,卻不想,摸了個空。
寫著寫著,寫哭了。
公子沐笙這話音頗是峻厲,芃苒窩在他懷中,被雨打濕的麵上也極是當真。聽了這話,她想也未想,搖了點頭就道:“夫君,你我訂交這好久,你卻還未看清,妾非貪恐怕死之輩麼?”
待終究離得公子沐笙近了,芃苒水盈盈的眸中才劃過一道如釋重負,沉了口氣,忙朝公子沐笙喊道:“夫君!夫君!這雨太厲,你亦非是鐵打的人兒。臨時一歇,食些乾糧再趕路罷!”
那句並不欠誰,讓我真的心疼他
昔日裡,周王隻要提及婁後便是咬牙切齒,現在,卻忽的接婁後回宮,又詔命他與兕子歸宮。這麵上看來,是宮中的局勢怕又要變了,更是他與兕子孝心可鑒。然若往深處想,便不知到底有多少肮臟事兒了。遂他隻覺有險,未覺可喜,更是不肯再叫事外之人蔘混此中。
他縱馬疾走,悄悄跟上的芃苒亦不敢歇地在背麵不遠不近地跟著,車軲轤在顛簸中收回沉悶的響聲,目睹前頭的野路越來越窄,馬車再也過不去,她一咬牙,嬌小的身影便從車中一躍而下,倉猝叮嚀馭夫解了繩,翻身上馬,直是單獨一人,策馬揚鞭,急追而去。
毒酒灑了, 謝姬忿忿而走, 那端著酒盅的寺人麵色一緊, 實不知該如何是好, 君上雖有令, 然謝姬不叮嚀, 他哪兒真會有狗膽去逼殺王後。遲疑一二,終是顫巍巍地跟著謝姬走了。
她麵上淒然,婁後的麵上亦是淒然,如是枯朽的秋木,她哀歎著說道:“非是從他的意,而是從我的意。非是自斷退路,而是原就冇有退路。佛言萬事當有果,這果,也可看作是告終。然我耗了這麼些年,碌碌整天,終也是乏了。倒不如投石擊水,完整做個成果。到時,我欠他多少,他欠我多少,都到鬼域路上去清理便好了,我不再受這俗世的孽,也不再礙旁人的眼。”言至此,婁後垂垂渾濁的目光中,猛的竄出了一團火。她咬著牙,果斷地說道:“至於阿笙與兕子,我輸了,他們要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