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端犯了重罪, 遵還是例, 他的屍身本該被胡亂扔去亂葬崗。卻周如水不顧君命, 任由王玉溪帶走了屍身。為此, 她也不得好果,周王重重地斥責了她,也將她罰去了明堂。
她哭得太狠,似隻失估的幼獸,眼中包滿了淚, 淚水潺潺劃過如玉的臉頰,那雙如是秋水明月般的眸子霧氣淼淼,周身都透著脆弱與無助。
曾多少時,她曾聽過一段魯人歌, 其間便唱,“所愛隔山海,山海不成平。所思隔雲端,何如凡肉身。”彼時她便想,有何不成平的呢?背麵她見著了芃苒,更是覺著,芃苒便是魯人,瞧她!可未因凡胎肉身,隔山隔海而失了上前的勇氣。
憶及此處,周王的神采出乎料想地安靜了幾分,沉吟半晌,竟是召了寺人旌道:“罷了,叫他們都莫在明堂跪著了。”
如水畢竟是如水,即便痛徹心扉,都不忘挖坑…………
公子詹心中的邪火越生越旺,雙手扶著她肥胖的肩膀,沉了口氣,幾近是隱怒地厲聲喝道:“哭甚?不準哭了!”說著,在周如水怔愣的神采中,忿忿說道:“君父是主子,王端那老不朽便是主子!今個兒不過死了個主子!有甚麼大不了的?你一五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姑實是倒了八輩子血黴才需去張望一老奴的死!汙了你的眼不說!你倒慚愧上了!你怎的不想,你能瞧上王三那廝是他上輩子燒了高香!他王家有臉道天下美婦人多的是!怎的忘了天下俊才亦是真真的多不堪數!你無過無錯卻哭得如此沮喪,真是丟人!”
見周如水的淚水雖在眼眶中打轉,但到底算止住了大半,公子詹周身的厲色亦消淡了幾分,他隨便往地上一坐,神采恍惚地說道:“鐘鳴鼎食之地本就是惑亂之地,若都看輕些,便就心平氣和了。”說著,他一瞬不瞬的專注地看了周如水一會,斯須,半眯著眼,支著頭問她道:“傻阿驕,除了王三那廝,又有何事叫你亂心?”
又或許是邇來的日子過得太順利,她總會在斯須間忘了過往的痛,覺著這人間萬物,凡是她所盼所求的,都將歸她統統。
王端死前在詔獄留的話,寺人旌天然一五一十地轉述給了周王。因了這句“臣等正欲死戰!陛下何故先降?”周王又羞又惱,待得再曉王端臨死前那句“人生實難,其有不獲死乎?”又聞王箋嘯唱:“積羽沉舟,羣輕折軸,眾口鑠金,積毀銷骨。然,雖千萬人,放翁往矣!”竟是可貴怔忪,寂靜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