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音一落,周如水哪有甚麼不明白的。隻覺鼻間便是一酸,低下頭去,大滴大滴的淚水就自眼眶中掉落下來。
一陣思慮以後,錢閭倒是遊移道:“然,夏錦端雖為女子,卻也謹慎,屯兵天水城不假,卻城外更有十萬兵卒。如果水淹,城外兵卒可居高山避險,怕是傷亡不大。如此,也是忽略!”
說這話時,她一雙眼都彎成了新月。王玉溪盯著她,彎唇一笑,“彼時你我便是老夫老婦了。”
言至此,他才抬眼,又望一眼錢閭,語重心長地說道:”我們生而不易,便是死,也當死的值得。“
卻然若王玉溪呈現在了丘縣呢?那便不成同日而語了。先前王玉溪一戰成名,天下皆知驚才絕豔如玉溪公子竟還通兵法。如此,夏錦端定然會慎之又慎,定會收去那漫不經心之態,儘力以赴,與王玉溪一爭高低。畢竟,攻陷丘縣,周土大半都將勢如破竹,她毫不會前功儘棄。
遂在宿世,統統獲得在她眼中都是理所當然, 人間如此簡樸,敷裕,安康, 歡愉都是垂手可得。遂她不知生之寶貴, 生之可貴,直至國破家亡, 直至身故無念, 她才知人間統統如此可貴,人走茶涼,勢去樓空,浩浩大蕩曾是繁華絢麗光輝非常, 到頭來,亦能了無陳跡,如同從未存在。
然在這家國遭難,焦頭爛額的時候,當腹中新鮮的生命孕育入她的體內,她俄然就又充滿了無窮的期望。乃至有一刻,她的心中湧上了無儘的膽怯,她真想立馬分開這是非之地,躲得遠遠的,直到腹中孩兒呱呱墜地,她纔敢從膽怯的殼中探出頭來,麵劈麵前的艱钜險阻。她的慾望太多了,她盼她與王玉溪的孩兒安然喜樂,她盼他能順順利利地來到這哪怕可算是千瘡百孔的大家間,走一遭,瞧瞧風景,感受生而為人那無窮的歡樂與憂愁。
“那,夫君歡樂麼?”
聞之,錢閭颯爽一笑,堪堪道:“苟利國度,此身何惜?”
王玉溪堪堪朝他看來,直如真神仙中人。他一丈夫也不由晃神,更是被問住,一時倒不敢再提勸歸女君之事,直是朝他一揖,當真答道:“夏魏聯軍現在屯兵天水城,兵強馬壯,擁兵二十萬之眾。然吾丘縣,戰馬不過三千,兵不過三萬,眾寡不敵,若待救兵,怕也不及。如此,臣已聚齊縣中百姓,收聚縣中牛驢。彼時,夏魏聯軍如果攻來,臣將以牛驢相連,堵住自家退路。彼時,兵無退路,自有必死之心,便是眾寡不敵,亦能夠死繼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