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跟在油車背麵走了長長一段路,出了村口,過了石橋,石桂就這麼掀了車後的簾子看著,秋娘一起走一起哭,她咬著唇兒不落淚,手指頭攥得緊緊的,必然還要回家來。
裡頭於婆子聞聲聲兒出來,先瞥見滾了滿地的筍乾,纔剛罵一句,昂首瞥見陳娘子,臉上立時換了色彩,她早想著把石桂賣掉,兒子不鬆口,就見天的跟兒媳婦吵嚷,又不是親生的,本來就是撿來的,吃了這些年的飯,可不得還報些。
石桂把小包裹放在膝蓋上,打裡頭摸出個些糖塊來,就是白大娘給的那角,秋娘全要給她帶著,她把糖拍碎了,留了一大半給喜子。
在個小院跟前停下來,陳娘子拍兩下門,立時就有人開,是個嬌滴滴的女孩兒,一口吳語:“姆媽返來啦。”
自上一年鬨了蝗災,村裡冇留頭的女人,就一個個坐著陳娘子的的車出來了,能到這會兒才賣的,俱是家裡寶愛的,想留卻恰好留不住。
屋裡兩個躺著,隻要秋娘送她,抱了她隻是垂淚,重新頂一向摩挲到手掌心,看了一夜抱了一夜,可如何也冇抱夠,不是她親生的爹孃,可這麼待她也不差甚麼了。
布車返來一趟總帶著幾小我,一巷子裡住的三姑六婆,陳娘子的行當還算是麵子的,有錢人家走動的多,腦筋活泛手上矯捷,巷子口走出去,見著她都問一聲好。
城裡冇雞叫,還真不曉得天亮了,石桂一骨碌爬起來,出門就瞥見院裡寥落落的堆著東西,杏子正預備出門,來領她的是個腆了肚皮的中年男人,陳娘子滿麵堆笑,收下那些點心盒子,把人送了出去。
燒火燒飯掃地打水,樣樣等著人乾,石桂往灶上煮了粥,又切了菜根,把剩的饅頭蒸了,院裡的小桌已經支了起來,有她帶頭,彆個也不再拘了手腳。
她笑一笑,把手攤出來:“吃罷。”
銀柳挨著門框,呸了一聲:“不過作妾,還是個客商的妾,就勝利那模樣了。”她嘴上這麼說,內心卻實在羨慕杏子腕上戴的鐲子,那客商看著大肚油臉,竟是個有鈔的,咬了牙氣一回,甩著帕子進了屋。
石桂一貫不說破,可於婆子本來是如何折騰秋孃的,她俱都看在眼裡,村裡似她如許難纏的婆婆卻也少有,家裡哪個不乾活,隻要她見天兒的翹了腳不動,哪個女人不下地,她卻連帶孩子都不沾手,不獨是石桂,就是喜子,眼看著石桂能帶孩子,也都扔給石桂帶,閒著在家曬日頭。
第二天一大早陳娘子就來接石桂,秋娘眼睛腫成核桃樣,石桂反過來勸了她:“娘歸去罷,過年的時候我給喜子捎吃的來。”